炎理从来没有想到,克兰纳德如果不见了的话她会是什么感觉,直到现在她看着克兰纳德在她面前消失之后她才明白,她对克兰纳德是那么的依靠着。
一直以来学生会好像是她和百合子两人在打理着一切,管理着学校秩序。但现在炎理才明白如果不是克兰纳德这个后盾,她和百合子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学校里比她们有能力的大有人在,然而克兰纳德却放心地把一切工作交给她们,帮助她们解决那些不服管教的人,就像是一个严厉又温柔的哥哥一样督促她们、保护她们。
克兰纳德消失的那一瞬间,炎理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没醒来,当她看清楚这一切都是事实之后她终于被击垮了。炎理无力地跪在地上,无视掉对面缩在地上抽搐的玛赛尔和一旁惊慌失措的阿尔托莉娅,炎理只觉得曾经与克兰纳德相处的场景犹如走马灯一般闪过。
十一年前的一场不知道什么的聚会上,年仅四岁的小炎理站在角落里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大人,眼中的世界是没有色彩的灰色。
“你也是一个人吗?”炎理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和她一样没有颜色,眼神如同死人一样的少年。
少年抬起头,无神地看着炎理。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流泪?”炎理好奇道。
“我妹妹她走了……管家说她去上帝身边当天使去了。”
“天使?那不是很好吗?”
“但是我不想要什么天使,我只想要我的妹妹。”
“做了天使就回不来了吗?”
“不知道……管家说过不久就会回来。”
“那么你就等她回来吧,”小炎理伸手拉住少年的手说:“在你妹妹回来之前,我来做你的妹妹吧。”
十年前,小炎理坐在公园的秋千上,看着一旁愁眉不展的克兰纳德问:“哥哥,你最近好像不开心的样子,怎么了?”
七岁的克兰纳德呆呆的看着炎理,喃喃道:“小理,我有可能……不能当你哥哥了。”
“诶?”炎理惊讶地站了起来,问道:“为什么啊?哥哥?”
克兰纳德低下头小声道:“妈妈生了一个妹妹,我以后是那个妹妹的哥哥……”
小炎理松了口气,笑道:“什么啊?吓死我了。”
“你不会讨厌吗?”克兰纳德疑惑道:“明明是你的哥哥,又做了别人的哥哥。小理不会讨厌吗?”
“为什么要讨厌?”炎理反问道:“为什么哥哥不可以同时做两个人的哥哥呢?而且哥哥不是和我说好了的吗?直到你之前的妹妹回来,我会一直做你的妹妹。”
“小理……”克兰纳德抬起头,眼角的泪水滑落下来。
“真是的,哥哥又哭了。”炎理拿出手巾替克兰纳德擦着眼泪说:“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点心?”
“用不着你这个经常摔跤的家伙来说我。”
八年前,1月3号。
“生日快乐,小理。”克兰纳德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推到炎理面前说:“生日礼物,打开来看看吧。”
炎理高兴道:“可以吗?现在就打开。”
克兰纳德嘻笑着挠着后脑勺说:“嘛……虽然不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我觉得很适合小理你。就不知道小理会不会喜欢。”
“喜欢,只要是哥哥送的。”炎理迫不及待地拆开礼物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枚樱花形状的发卡。“好可爱!”
炎理将发卡戴在头上,凑到克兰纳德面前问:“怎么样?可爱吗?”
克兰纳德摸着炎理的头说:“可爱可爱,我妹妹是世界第一可爱。”
“嘿嘿……”炎理傻笑着坐回了椅子上,拿出小镜子照着自己头上的发卡。
克兰纳德却在此时说:“小理,其实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哥哥。”炎理继续照着镜子。
“我爸妈要送我到关灵学院去……下个星期就要走了。”
炎理放下手中的镜子,看着克兰纳德略带哭腔问道:“哥哥要丢下我吗?”
克兰纳德连忙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虽然说是去关灵学院,但不代表我不回来了。毕竟我前不久开发了异能,他们说我很有天赋,如果好好努力的话将来有可能会超越我爸妈……所以我想去关灵学院学习,我希望以后可以有能力保护我身边的人。所以……”
炎理突然拉住克兰纳德的手,埋着头说:“你要回来看我……”
“嗯!我保证!”
“要给我写信……”
“没问题!”
“以后我过生日你要回来陪我。”
“那当然了。”
“就算回不来也要把礼物送过来。”
“绝对都是你喜欢的。”
炎理想不到别的,扑到克兰纳德小小的怀里说:“如果你食言的话我会抽你。”
“我保证不会还手,还会自己抽自己一巴掌。”
“两巴掌。”
“你已经抽了一巴掌了,我再抽另一边就对称了,再抽的话不对称。”
“那就三巴掌。”
“没问题。”
炎理在克兰纳德怀里笑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在克兰纳德怀里笑。
自那以后,炎理就再也没见过克兰纳德,也没有任何信件,每年的生日也是从来没有过动静。哪怕她每天去邮局询问,每天守着家门口的邮箱,也没用任何一封来自关灵岛上的信。唯一一封从关灵学院寄来的信,是炎理的录取通知书。
炎理在五年前,也就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开发了异能,成为了一名异能者,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关灵学院。
进入学校的第一天,炎理并没有直接去小学部报到,而是跑到了中学部校区门口。
炎理就那样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走进学校的学生们,时不时地整理着头上的发卡。
“快看快看,那个孩子。”
“呀!好可爱!”
“现在不是上学时间吗?那孩子在这干嘛?”
“去问问吧。”
几个女生走过来把炎理围住,问:“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炎理缩了缩身子,攥紧了她六岁生日时克兰纳德送给她的小包说:“我……我来缴……”
“咬到舌头了……”
“真是太可爱了!”
炎理忍着夺眶欲出的眼泪说:“我、我来找我哥哥!”
“你哥哥?”一个女生问:“你哥哥叫什么名字?”
“克兰纳德!”炎理骄傲道。
“克兰纳德……就是那个初中部的天才吗?”
“听说过,才升入初中部三个星期就夺下初中部第一名头衔的那个。”
“可是他好像不在学校里,他去亚洲了。”
“那么远?他去干嘛?”
“听说是有一个什么违法组织很难对付,让克兰纳德去解决掉。”
“好厉害的样子。”
听着她们的谈话,炎理插着小腰抬着头说:“当然了!哥哥是最厉害的!”
得知克兰纳德暂时不在学院之后炎理便到小学部去报到,即便如此她还是坚持每天都去中学部蹲点守候希望第一时间见到克兰纳德。
一个星期后,炎理一如既往地在中学部门口等待着。
“早上好,小炎理。”
“早上好。”
“今天也在等哥哥吗?”
“嗯!”
“真是个了不起的孩子呢。”
炎理“嘿嘿”地挠着头傻笑起来。
“哦,对了!听说你克兰纳德昨天晚上已经回来了,今天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真的?”
那女生笑道:“不过他平时都是掐着时间来上课的,估计得等到八点钟。”
炎理摇着头坚毅地说:“没事!我会等的!”
“哦?了不起!”
“嘿嘿……”又一次傻笑起来。
半小时后,走进学校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而炎理也终于看到了她所等待的那人正缓缓走来。
三年时间或许不会让一个成年人改变多少,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三年时间的变化十分巨大。克兰纳德已经长到一米七的个子,原本常驻笑容的脸此时已经失去了那份活力,一对黑眼圈见证了他长久以来的劳累,无神的双眼就像是回到了当初还没遇见炎理之前的样子。
“哥哥!”炎理整理了下发卡蹦到克兰纳德面前。
克兰纳德停下脚步,迷茫地看着炎理问:“你……谁呀?”
炎理的笑容凝固住,她万万没想到三年不见的克兰纳德见面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克兰纳德,而克兰纳德却忘记了她。
“哦……炎理啊……你怎么在这里?”克兰纳德似乎是想起了炎理,懒散地问道,“你不是在大陆上吗?”
“我……我现在是关灵小学部的学生了,以后就可以和哥哥一起……”
“我说……”克兰纳德看了看周围的人对炎理说:“能不能别再叫我哥哥了?已经不是小孩了吧?”
炎理又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低着头“嘿嘿”傻笑。
克兰纳德不耐烦道:“你怎么还是那样啊?别总是傻笑啊……总之就这样吧,以后别叫我哥哥了。”
“为什么呢……”炎理埋着头揪着裙子哭道:“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为什么不能叫哥哥呢?”
“为什么?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以前不过是小孩子在过家家,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克兰纳德说完绕过炎理就要离开。
炎理突然拉住克兰纳德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克兰纳德回过头来问:“又怎么了?”
“我一直都很喜欢哥哥,一直都因为有哥哥而自豪着……这次来关灵之前呢,我对原来的同学们说:‘以后就能天天和哥哥在一起,哥哥会天天陪我一起玩’。前几天也是,我给他们说我哥哥是全关灵最厉害的人,结果被同学说我是骗子……但是呢,我都不在乎,因为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所以我好激动,根本不会在乎别人说什么……”
“哦,是吗?”克兰纳德拉开炎理的手说:“要迟到了,你还是快去学校吧。”
炎理又拉住克兰纳德的衣服,继续说:“这三年里哥哥一次也没有回来看我,信件也没有寄来。每次过生日我都不让爸爸妈妈准备生日会,因为我怕哥哥回来之后我们不能独处……我从小的时候就最喜欢吃甜点了,但是我已经三年没有吃到生日蛋糕了……”
“放手,炎理。旁边有人在看……”
“哥哥不是和我约定好了的吗?就算回不来,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必不可少的吧?但是为什么没有呢?每次我都站在雪地里盯着门口,希望下一个走过的就是来送礼物的快递员……妈妈说哥哥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就和她吵架,结果被妈妈打了……”
“炎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先放开我……”
“……”炎理放开了克兰纳德,终于抬起了她的脸,而克兰纳德也看清了她那已经被泪水清洗了一遍的脸颊,以及被咬出血的下嘴唇。
“炎理……”克兰纳德伸出手去想给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炎理后退一步,整理着头上的樱花发卡问:“哥哥,我这样可爱吗?”
克兰纳德叹道:“炎理……把那个摘了吧……”
“笨蛋!”炎理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怒吼道:“哥哥是个笨蛋!”
“炎……”克兰纳德伸手去拉炎理,炎理推开克兰纳德的手后转身就跑。
那是炎理的心灵破碎的一天,一直以来支撑着她内心的支柱破碎了,炎理的世界又一次变成了灰色。
然而现在,炎理只感觉她最后那灰色的世界也已经支离破碎。
“哥哥……哥哥……”炎理跪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地说着些什么,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会任性了……哥哥,你快回来……我以后会乖乖听话……哥哥……哥哥……”
一只手搭在了炎理肩上,那温柔的声音在炎理耳边响起:“擦干眼泪吧,我可爱的妹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