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这就下来。”想着白雪在那边等的着急，她一下子踩空了，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
此时楚歌刚好站在凳子下，本能地去抓倾斜的凳子。手还没伸过去，人却已摔了下来。他及时调换了方向，伸出手想接住她。
电视剧或武侠小说里男主不都是这么接女主的么？他心想。而且还是帅气潇洒的公主抱。更何况周浅韵是全班女生中最瘦小的，毕竟小时候缺了什么，长大很难补起来。
但他还是低估了重力势能的威力。
与其说是他接住了她，不如说是她砸中了他，他又撞到了桌子。两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周浅韵是以楚歌为缓冲的，伤的不重，只擦破了点皮。
倒是楚歌，她清楚地听见了他与桌子和地面碰撞时惊天动地的响声。她赶紧站起来，扶起他，忧虑地连声问，“你没事吧？”
“还没死呢，”楚歌的声音若有若无，“没事，我们走吧。”
她看着他活动了手脚腕关节，确保他没事才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奖状，相跟着走了出去，但多少有些尴尬，一路也无言。
所谓“老地方”，其实就是学校门口一家奶茶店，三个人常常有事没事就来这店里坐着。
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白雪无聊地在台阶处跳上跳下，等着他们，待回头见到两个人，激动地尖叫：“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老啦！”
她低头看见周浅韵手中的奖状，开心地说，“知道你们劳苦功高，姐姐我请你们喝奶茶作为犒劳！”说着便拉着两个人进去了。
“你好，欢迎光临。”服务员恭恭敬敬。
“一杯香芋味的，一杯柠檬味的，再来一杯卡布奇诺。”白雪已经对两个人的喜好了如指掌，问都不问便点完了饮料。
楚歌走上前去：“嘿，我不要卡布奇诺，换成拿铁。”
“你烦不烦呀？有就不错了，您活得真挑三拣四。”白雪推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尽管如此，她还是换了一杯拿铁。
“今天是本店开张周年纪念日，对于情侣光临特别优惠。这里是找您的￥5。”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把一张纸钞递了过来。
白雪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刚想有动作的楚歌，连声说：“嗯嗯，谢谢贵店的优惠，不胜感激。”
“白雪你疯了？”楚歌在她身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盯着她。
“害羞什么呀？”白雪立马察觉到店员有些异样的目光，赶忙私底下狠狠拧了下楚歌的大腿，扳过他表情略微狰狞的脸，柔声道：“亲爱的，上楼说好吗？”之后便急匆匆地推着他走了，因为楚歌一点也不配合，再多呆一秒就要露馅了。
她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冲周浅韵眨了眨眼，笑得贱兮兮的：“小浅，帮忙端上来啊~”
“我来端吧。”友好地制止了店员为她端托盘的行为，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灯泡。”
“不是……白雪，你就缺这五块钱么？”刚一上楼，周浅韵便听见又好气又好笑的斥骂声。她不禁暗自嘲笑楚歌的迟钝，白雪家那么有钱，哪里缺这区区五块？她不过是图这五块背后的含义而已。
“你少来，占了姐姐我的便宜，发什么牢骚啊你？”白雪霸气侧漏地翘着腿，活像一个大姐大。
“拉倒吧，就你那板状身材，有什么便宜可言啊？倒是你毁了我的清白才是真的！”楚歌简直忍无可忍。
“放屁！没便宜？追姐姐我的人排起来能绕地球三圈！倒是你，不过是一群没大脑没神经只会围着男生眼冒桃心载歌载舞的小女生抬举了一下，给点儿洪水你就泛滥成这样是吗？”白雪美目一瞪，一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找死”的表情。
“不是……”楚歌气得无话可说，“你这么贪小便宜，总有一天******要送你进高墙电网里去！”
“你……”白雪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刚要还口，却被周浅韵不客气地打断：“得得得，甭吵了，这些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啊？要不再点点小吃？”她把饮料重重地搁在他们面前。
“给小浅个面子不和你一般见识。”白雪扮了个鬼脸，这才乖乖坐下。
三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其实很开心：楚歌多一些温暖，白雪多一些活泼，周浅韵多一些理智。白雪曾这样评价过闺蜜：“你呀，就是一踏破红尘，看透人间是非，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尼姑大人，天天给我们宣传佛家思想。”周浅韵则以白眼和沉默来表达抗拒。
这样美好的时光，多年以后，周浅韵依然怀念。多想定格在那些嬉笑打闹的片段，多想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像歌词里说的“就像与全世界背离”那样，点燃所有的青春与热血。
【六】
北京的夜晚一直都很迷人。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笼罩出一种机械化的美，是灯光迷蒙带给人的梦幻。夜太匆匆，像白天一样忙碌，人来人往，漠然喧嚣，冷得叫人绝望。
路边，商铺林立。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听着形形色色的汽笛声，叫卖声，高谈阔论声。一辆Audi?A8静静停在路边，着实够低调。副驾驶座上，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孩正打着PSP，明显是调了静音，屏幕上微弱的灯光投影在他的脸上，显现出精致的面部轮廓，平添了几分贵气。
旁边驾驶座上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穿着西装，打着细领，更显成熟，他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紧盯前方，唇角紧抿，神色肃穆。他右手扶着方向盘，修长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输了！”白色衬衫男孩沮丧地关掉PSP扔到后排，“在这种车里根本找不到手感！好不容易拿一次黑卡，你为什么不要一辆兰博基尼？校长的车库里可是什么限量版的都有。
“堵成这个样子开什么跑车？太高调会被‘他们’发现的。”一旁的人冷笑道。
“赶不走的苍蝇。”他撇了撇嘴，若有所思地望着前面一家KTV，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凉，“今天小爷开心，希望他们别搅这趟浑水。”沉默了几秒，他的声音又稍稍欢快了一些，“对了，你确定你的方法能把他们叫出来？”
“我从不采用没有百分百把握的方案。”戴墨镜的人微微后仰，用余光看着华灯初上的高楼，一字一顿地说。
【实界·北京·KTV】
她抬头看了一下表，已经不早了。
周浅韵面无表情地坐在最角落里，看着眼花缭乱的灯光下一男一女倾情地对唱。她一向喜欢在耳根清净的地方修身养性，什么歌厅舞厅游戏厅，几乎不去，连音乐也只喜欢清静型的，什么DJ、还有一些整首根本不是唱而是嚎出来的曲子，她从来都是想都不想直接pass掉。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喝完奶茶、逛完街、吃完西餐、打完台球后又经受不住白雪的央求来到这里，没人知道这么吵会折寿的么？！
要不是给自己最要好的两个人面子，况且白雪说自己明天就要启程去美国玩两个月，她早就站起来摔门走人了。说到讨厌KTV，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一场四年前的一场意外，那次意外留下的阴影直到现在都让她毛骨悚然。
“小浅！”一个声音把她从思绪万千中拉了回来。迎着光，她看不清那人脸上的表情，只能辨别出依稀的轮廓。
“三个小时了！你就一直什么也不说，是要生根发芽长成一棵树吗？”楚歌坐在她身边打趣道。
长成一棵树倒好了，三毛来生的理想不就是这个么，“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我……有点恶心，不太舒服。”她蹙着眉说。这是真的。
这时白雪也过来了，听见她这样说，便趴在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烧了吗？不会是中暑了吧？不过今天也不算很热啊……你不要紧吧？”
周浅韵摇摇头：“还好，不过我觉得我要先回去了。”
白雪难得当即点头，“嗯，反正也玩够了，我们下去呼吸新鲜空气！”忽然又响起了什么，“不如你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不要！”她本能地抗拒，脑海中又回忆起那天的情景：
那年她母亲生日，为了庆祝便把一堆闺蜜叫去KTV，一直high到半夜，她本来就昏昏欲睡，再加上眼花缭乱的灯光，就更加昏沉，一直都是坐在角落里看一群极尽妖娆的女子在交错的光影之下舞动。
晕眩。
她默默起身去了洗手间，不如洗把脸清醒一下，顺便透透气。
关上门，顿时安静了许多，仿佛一切喧嚣都与自己隔绝。
她舒了口气，宁愿一直在这个幽闭狭小的空间里呆着，虽然是有那么一点异味。
忽然，她看见一个衣着高档却有些破烂的女孩蜷缩在洗手池旁边，小小的一团。女孩和她差不多大小，脸埋在膝间，长发乱糟糟的，双肩不住抖动，不知是在害怕还是在哭泣。
周浅韵不记得有同龄的孩子过来，但如果不是妈妈请来的，也不会出现这里吧？
她见女孩哭得可怜，便心软了七分，蹲在她身边轻声安抚道，“别哭了，你家家长呢？”女孩并不作声。
周浅韵发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扶上她的肩，“你没事……”接触女孩的瞬间，她的眼睛忽然漆黑一片，大脑缺氧，头痛欲裂。
她的意识逐渐抽离，模糊中，她看见女孩抬起了头。
曾经在镜子里见过多少次的面孔，此刻却苍白无力。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动弹不得。如果不是如此真实的触感，她真的会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块镜子。女孩的表情扭曲，扭曲的瞳孔里她也看到了同样因痛苦而扭曲的自己。
她想尖叫，却什么也喊不出。只看着眼前的人分散……重叠……分散……直至一切变得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