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战鹰万万没有想到的,天下第一禁地不归谷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刚出一线峡,两根三尺粗五丈高的灰玉石柱顿时映入眼帘。石柱相距两丈来宽,上面雕刻着两条五爪玉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从石柱开始,一条长长的石道向前延伸,直到远处的山脚下。石道两旁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阵阵清新之气随风飘散,令人身心俱爽。尽管此时正值严冬,可是不知为何,这里却花开艳丽,彩蝶纷飞,如同春天一般。
战鹰随着雷宽缓步前行。走过百丈长的石道,来到山脚之下。抬头仰望,只见千级石阶逶迤向上。山势险峻,景色殊绝,山顶处云雾缭绕,隐约可见重重叠叠的亭台楼宇,仿如蓬莱仙境。
战鹰心中暗奇,略一疏神,却见雷宽已沿着石阶奔出老远,不由心中暗笑,脚下微一发力,便追了上去。
雷宽侧首看见战鹰追来,有心探探他的虚实,脚下加劲,身如离弦之箭,速度又快了许多,却见战鹰神色自若地与他并肩而行,即不超前,也不落后半步。
正在奔行之间,雷宽的脚步骤然停住,战鹰也随之停了下来。前面是一道山门,式样古朴,庄严凝重,上书三个红色篆字“倚天门”。从山门向内的石阶两旁各有一队黄衣汉子,长剑斜举,身形挺直,个个神色肃然,目不斜视。
战鹰冷眼端瞧,这些黄衣人的相貌与先前所见的两名鹰卫却又不同,额头高突,嘴唇宽厚,身形魁梧,肤色黑黄,猜想这一定是魔门中的五等弟子“虎士”。战鹰一面在剑林中昂首而行,一面运功暗自察探,发觉所有虎士的内功造诣均已不弱,且呼吸方法极为奇特,显然练的是魔门独有的内功心法。
正在这时,一阵钟声悠然传来,虎士们齐刷刷地将手中之剑收回,同时归入鞘中。
眼前出现一道高墙,色呈青黑,高约三丈。墙内一座高塔耸入云端。高墙正中是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门前站立着十余名红衣人,显然与雷宽属于同一级数的护法长老。
雷宽停住脚步,向当前一个红衣人说道:“火龙长老雷宽奉命将战鹰带到。”
那人向战鹰瞥了一眼,沉声道:“他的兵器怎么没有解下?”
雷宽连忙道:“我方才接到魔宗的千里传音,同意他携带兵器进来。”
那人点点头,一抬手,门前的红衣人同时闪向两旁。
雷宽用力推开大门,回首向战鹰道:“战少侠请进去吧!”
战鹰微微一笑,暗地里凝神静气、功运全身,迈步走了进去。
门内的情景又自不同,与外面看到的桃源胜景、奇山异境相比,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里面是一个极大的殿堂,高达五丈,长宽均超过二十丈。一道长长的轻纱从屋顶垂直落而下,上面绣着一些奇怪的图符。轻纱内不知是何种东西,隐隐透出一片血红之色,显得极是诡秘。
殿内似乎存在着一股奇怪的力量,既让人感到压抑和烦躁,又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战鹰心中暗懔,连忙默运冰心诀,静守灵台,神定意海,方才将内心深处的一丝波动平息了下来。
“你终于来了!”红纱内倏然传来一个充满磁音的男声。
“你是谁?”战鹰大吃一惊,失声道。方才他运功察探殿内,发现里面并无他人。此人如果一直都在殿里,那么他的武功真是难以想象。
“吾乃天下之魔,四方魔道尽归吾管。”那人朗声吟道。
战鹰恍然笑道:“原来是‘魔宗’向独!久闻前辈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人又道:“战少侠,我等了你很久了!”
战鹰心中疑惑,沉声道:“战某与魔门素无瓜葛,魔宗究竟有何用意?”
“刷!”轻纱无风自动,向两侧飘开,一个红衣人现出身来。只见这人身形极高,足有丈二开外,身披一件血红色的衣袍,浑身上下透射出道道红芒,显得极是诡异。看其年纪,不过三旬左右,国字脸,玉柱鼻、英眉虎目,面色光莹,眉宇间隐含着一股神奇的魔力,果然是一代天魔的风范。
双目紧盯战鹰,天魔沉声唤道:“你可认识战天云这个人?”
战鹰心头一震,不由抬起头来,只见天魔的眸子里射出两道血红的厉芒,神智顿时有些模糊。幸好他对天魔一直抱有极大的戒心,加上心志极坚,远超常人,所以不过是短时的恍忽,便又清醒过来。于是沉声答道:“战天云正是家父!”
天魔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奇,接着又道:“你可知道,战天云乃是魔门弟子?”
“这不可能?家父一代英侠,怎会与魔门为伍?”战鹰顿时大吃一惊,大声叫道。
见战鹰如此反应,天魔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温声道:“这本是不争的事实,我就让你了解一下真相吧!”说完,一抖衣袖,将一件东西向战鹰抛去。
战鹰抬手接住,却是一条卷轴,展开一看,心中顿时一惊。只见卷轴中绘着一个人的画像。这人面容俊朗,长身玉立,长得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卷轴所用之布色呈暗黄,布质松脆,显非新近伪造之物。画像左侧赫然写着一行字“圣门护法战天云,吴越画师杨昆敬上”。
“这便是你父亲的画像!”天魔沉声道。
“这个秘密恐怕连你的爷爷战锋也不知道。你的父亲战天云从小聪颖过人,天姿极高,十岁时,被上代天魔烈星魂选中携走,成为他座下最为钟爱的弟子。十八岁时,他便击败同辈所有弟子进入圣殿,成为魔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护法长老。两年后,魔尊公开宣布,若是有一****撒手西去,便把天魔之位传给他。可是突然有一天,你的父亲却被魔尊宣布逐出门墙。从此以后,魔门中少了一个白龙护法,江湖上却多了一个名震四方的玉面飞龙。”
天魔一面细述这未现于世的武林掌故,一面暗暗观察战鹰的反应,见他依然似信非信的样子,接着又道:“你可知道,这其中原因何在吗?”
其实,战鹰的心中已有几分相信,只是天魔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呢?传闻中的魔宗向独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可是此刻见他面容平和,语声轻柔,仿佛一个慈祥的长者一般,那里看得出一代天魔的霸气。
“愿闻其详!”战鹰眉头一扬,朗声道。
天魔的眼中不经意地掠过一丝厉色,沉声道:“恐怕这个世上只有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可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母亲。”
“我的母亲?”战鹰终于忍不住叫道。
天魔的眼中显现出倾慕的神情,漫声道:“你的母亲的名字叫林秋月,人称‘剑仙子’,以一手‘越女剑法’闻名江湖。而她的容貌之美,更是世间少有,当时不知有多少武林豪杰倾慕于她。”
转首一看,见战鹰神情专注听着自己的叙述,天魔满意地笑了笑,接着又道:“你的父亲战天云那时已经出师,奉魔尊之命行走江湖。他生得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加上武功极高,不到半年时间便闯下了‘玉面飞龙’的名号。不过,令他名动天下的却是与剑圣盖聂的一战。”
听到盖聂的名字,战鹰不禁心中一动,暗道;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也是如此厉害的人物,只是不知当是他在盖聂的剑下走了几招。
天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悠悠传来:“当时战天云单人支剑闯上华山苍龙岭,毫不畏惧地挑战剑圣。此举原本与送死无异。盖聂的剑法早已达致天人合一的无上化境,自出道以来从未尝过败绩。其剑法之高,连魔尊都十分推许,曾经在我们面前坦言在千招之内难以胜之。”
“此战结果如何?”战鹰虽然知道父亲不可能取胜,仍忍不住问道。
天魔沉声答道:“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胜负如何。然而第二天,战天云却毫发无伤地从华山上下来。有人说,他与剑圣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也有人说:剑圣对他动了怜惜之心,故而剑下留情。不过无论如何,能在盖聂的破天神剑下夷然无损,当非易事。此战之后,战天云的声名大盛,成为各国竭力争夺的对象。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战天云遇到了你的母亲林秋月。”
顿了顿,天魔叹道:“世间之事往往造化弄人。你可知道,林秋月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魔尊的私生女。”
“什么?”战鹰被这一个又一个离奇之事惊得目瞪口呆。
天魔又道:“林秋月乃魔尊与门下一名婢女所生,自小便由魔尊暗中授艺,从未有旁人知晓。魔门创立之初,先祖蚩尤便下令严禁门下弟子通婚。林秋月虽非魔门的正式弟子,但按律仍在禁令之列。可是她偏偏在那个时候与你的父亲战天云相识了,一个是风姿绰约的女侠,一个是武功非凡的侠少,若无魔门禁令,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虽然开始之时两人都不知道双方的真实身份,但是等他们得知真相之后,却已是相爱成狂、难以自拔了。终于有一天,他俩相会之时被魔尊发现。当时,魔尊大怒,欲重重处罚二人,幸亏我与众位护法长老苦苦恳求,加上魔尊对战天云与林秋月的钟爱,终于破例放他俩离开。不过,魔门之规不可轻废,战天云与林秋月离开之时,被魔尊亲手施以‘封功’之刑,功力大减。从此以后,无论二人如何修炼,再也无法达致武学之无上境界。”
此时,战鹰已经完全相信了天魔所述,心中暗道:难怪父亲、母亲双剑合璧,却无法击败天犬族的‘灭魂大阵’,救出爷爷战锋。原来前因后果便是如此。
战鹰抬起头来,目光焯焯地望向天魔,沉声道:“魔门此规有悖人伦,根本毫无道理!”
天魔答道:“战鹰,魔门禁令甚严,千百年来从无破例。无论如何,魔尊是你外公,并且为你父母法外施恩,已算是仁至义尽了。不过在这之后,魔尊颁令废除了此规,你的父母也算是对魔门做了一件好事。”
迈步走到战鹰的面前,天魔面含微笑地柔声道:“战鹰,你的血液中正因为流有我魔门的光荣血统,所以才会如此卓绝。如今你应该知道,为何我先前要说那句等你很久的话了!”
“欢迎你回到魔门!”天魔张开双臂,微笑道。
“什么?”听完天魔的最后一句话,战鹰心中掀起漫天波澜。他万万没有想自己的身世居然如此离奇复杂,并且与魔门竟有如此紧密的联系。心念一转,他顿时想到此行的目的找‘鬼谷医仙’方伦,为惊虹治病。正邪不两立,让他加入魔门绝不可能,不过现在不妨虚以伪蛇,借机找到方伦再说。
想到这里,战鹰心中已有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