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无边,天地茫茫,狂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发出“呜呜”的呼号声。在这遮天闭日的狂沙中,正有两人两马在艰难地行进。两人的头部被布巾裹得紧紧,可是无数沙粒依然毫不留情地寻隙钻入,让他们感到很不舒服。
从两人的身材装束来看,这是一男一女。男的情况稍好一些,虽然满身黄沙,可是头罩上露出的一双眼睛依然电光四射、充满神采。他胯下所骑的红马神骏异常,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依然脚力十足,未见丝毫疲态。那女的则显得惨了许多,不仅疲惫异常,所骑的黑马也不争气,无论怎么追赶,却总是落后好几丈远,始终无法追上。
突然,黑马踩中一个黄沙掩盖的浮xue,两只前蹄一软,猛然间向前栽倒。马上的女子未曾提防,一下子被抛了出去。
前面的男子听到声响,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身子急忙向后一闪,在刻不容缓之际将那女子接住。男子正想开口询问,却见那女子已筋疲力尽地昏倒在自己的怀中。那匹黑马摔倒之后,侧躺在地上使劲地挣扎,却再也无法凭自己的力量爬起。
男子抱着女子走上前去,发现黑马的左腿已经折断,不禁叹了口气,轻轻一掌击在黑马的头顶上。黑马顿时发出一声闷哼,头颅一歪,再也未见声息。男子将女子揽在怀中,跃上红马,继续向前而行。
这对男女正是战鹰和雅丽儿。战鹰苏醒之后,雅丽儿主动向他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惊虹。自从肥之战后败在战鹰手下,桓琦听从李牧的劝告,带领少量部属逃往燕国。秦王赢政勃然大怒,下令将桓琦全家数十口斩首示众。幸好桓琦兄妹父母早亡,遭殃的只是家中的一些未及逃走的奴仆。惊虹自小跟随师父在兀利族中长大,直到十五岁时师父过世,方才回到秦国。如今家破人亡,桓琦不愿妹妹随他亡命天涯,便派人护送她回到了兀利族。族长术哥一直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这样她总算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雅丽儿在匈奴语中正是“彩虹”的意思,加上她喜穿红衣,轻功超凡,族中好事者便为她起了一个“塞外飞虹”的绰号。
少女情怀总是诗。自从第一次相遇,战鹰的身影便在惊虹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记。战鹰义释自己兄妹的宽广襟怀,让她的芳心萌动。如今相距千里之外,两人又在兀利族不期相遇,怎能不算有缘?危急时刻,战鹰挺身而出,力挽狂澜的义举,更是让她倾慕不已。因此,当战鹰苏醒之后,惊虹再也无法保持女儿家的矜持,把一颗的可可芳心完全系在了战鹰的身上。人虽草木,孰能无情,战鹰虽然少年傲气,仍不免为惊虹的情意所打动。从此以后,无论战鹰走到哪里,身边便多了一朵红云相伴。
这次大战后,十几名天犬族的杀手身受重伤,被同伴们抛弃在战场上,被好心的兀利族人收留。战鹰醒转后出于怜悯,施展先天神功为他们治好了伤势。在敬畏与感激之下,这些冷面杀手将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与他们的交谈之后,战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天犬族族长焦霸可能就是他的杀父杀母的仇人。于是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决定立刻上路,千里追杀焦霸。
田末原想与战鹰同行,可是战鹰执意独力解决。于是大家分道扬镳,田末与忽雷两人携带连珠奇弩前往北地大营,去助李牧一臂之力;战鹰则与惊虹一起,前往秦国寻访焦霸的下落。两人风餐露宿,日行百里,转眼间已过去了半个多月。
战鹰骑在马上,感到怀中女子昏迷中不自觉地将自己紧紧抱住,心中顿生怜惜。眼见万里狂风,沙尘不止,不禁暗暗着急。
“惊虹!”战鹰摇动惊虹的香肩,轻声唤道。
过了好一会儿,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神情恍忽了一下,当她看到战鹰的身影的时候,眼中立刻闪现出灼热的光芒。
“我的马儿呢?”惊虹醒过神来,在战鹰怀中轻声道。
“别管它了!烈火负着我们两个人没有问题。”充满磁性的男声在惊虹的耳边响起。她心中漾起一阵羞意,忍不住把芳躯往战鹰的怀里靠了靠,一颗乌云螓首轻轻地贴在宽阔的胸膛上。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默默地沉浸在无限美好的感觉之中,四周的风沙于他们再无影响,唯有善解人意的烈火一声不吭地埋头向前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蓦然惊醒。抬首一看,风沙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前方不远处出现一座宏伟的城池。城门正中赫然上书两个大字“咸阳”。
天刚入夜,战鹰与惊虹飞身越过城墙,悄然潜入城中。
咸阳乃大秦的国都,城高六丈,方圆十里,建筑格局与其余六国完全不同,高墙遮日,色呈青黑,尽显称雄天下的霸气。
为恐被秦人认出,两人特意改变了容貌和装束。战鹰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脸色焦黑,满嘴胡须,行为举止颇为粗鲁。惊虹则扮作一个普通民妇,皮肤粗糙,姿色中下,丝毫不引人注目。
惊虹对咸阳城轻车熟路。在她的引领下,两人轻易地避开巡城的士兵,很快便来到秦宫之前。
战鹰向惊虹点点头,示意她留在外面。惊虹虽然心中不愿,但也知道此行危险,为了不拖累于他,只好勉强答应。
战鹰选择了一个光线阴暗的角落,纵身跳进墙里。由于惊虹过去时常跟随兄长出入秦宫,对宫内布局自然了然于心。临行前,她将行走之法详细告诉了战鹰。所以宫内虽然禁卫森严,但对战鹰来说没有丝毫影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悄然来到蕲年宫南书房的侧面,纵身跃上了屋脊。
战鹰轻轻揭开一块瓦俯首向下望去。只见屋内灯火通明,琉璃灯照明的四壁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微红。一个身穿黑色袍服的人正在书案前埋首翻阅奏简。门旁两名宫女悄然侍立,随时听候差遣。
战鹰心道:这便是秦王吗?时近初更,他依然在批阅奏章。如此勤政之举,与喜好玩乐的赵王简直不能相提并论。秦国有这样的君王,难怪会在七国中昂然崛起,称雄于天下。
正在这时,一名内侍走进房中,轻声禀报道:虎贲将军王翦已在门外等候召传。
秦王头也未抬,将左手轻轻地挥了挥。内侍躬身退出,片刻之后,一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人年约三十多岁,全身甲胄,身材雄健,英俊的脸庞上显出不怒自威的神情。
“王翦参见大王!”那人躬身向秦王施礼道。
伏在屋顶上的战鹰不禁心中暗凛:这人竟是位列“西秦三虎”之首的王翦!据传王翦的武功比之桓琦尚要高出一筹。战鹰虽然不惧于他,但是此时若被察觉,不免有些麻烦。想到这里,战鹰暗暗运功收缩毛孔,不使体气外泄,同时默运胎息之术,使自己的心跳减至若有若无的状态。
秦王闻声抬起头来,双眼直直地盯着王翦,缓声道:“王将军,可知寡人深夜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王翦的眼睛与秦王的目光一触,急忙低下头来,言道:“末将不知。”
秦王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房的侧壁前,手指墙上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图,疾声道:“半年前,我军大败于赵。三月之前,天犬族经我授命,与维哲、木塔三族征讨兀利族,却是惨败而还。你可知道原因何在?”
王翦眉头微皱,朗声言道:“半年前秦赵之战,桓琦败于李牧之手。焦霸据说败在一位少年高手的手下。这两者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连?”
秦王颌首道:“确实如此。你听说过战鹰这个名字吗?”
王翦闻听,惊声道:“大王指的是近年来在赵国声名鹊起的武神将军战鹰。”
“正是他!”秦王踱了两步,沉声道:“据派往天犬族的密探来报,焦霸正是败在战鹰之手。”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王翦叫道。
秦王神色凝重,冷冷道:“不仅如此,他还只身击败了天犬族的灭魂大阵。”
王翦的神色愈发惊奇,颤声道:“战鹰竟然如此厉害?”
点了点头,秦王沉声道:“李牧虽然善于用兵,但寡人自有办法对付他。可是赵国有战鹰这样的绝世高手存在,对我大秦的灭赵之举将是极大的威胁。”
说道这里,秦王转首向王翦问道:“王将军,如果要对付他,你有什么良策?”
“这个”王翦略显迟疑,想了一下,方才言道:“焦霸是否还有利用价值?”
秦王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焦霸双眼已瞎,再无用处,寡人已让他返回百怒原。天犬族经此一役,高手死伤过半,加上群龙无首,恐怕利用价值也不大了!”
王翦沉吟了一下,突然眼中一亮,大声叫道:“臣想起一人。”
秦王几乎同时想起,缓声道:“你是指?”
王翦眼中放光,连声道:“正是他!我想只要他老人家能够出马,战鹰不足为惧。”
秦王拍手道:“如此甚好,你立即派人,不,你亲自去请他。务必让他出山。”
谈到这里,王翦躬身退出。秦王在房内急走两步,喃喃自语道:“战鹰啊!战鹰,我看你如何还能坏我大事!”
战鹰在房顶上细细思量,怎么想不起秦王会请谁来对付自己。突然他心中一动,暗自忖道: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刺杀秦王,为赵国解除威胁。
他正欲出手,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大声叫道:“有刺客!”立时,大队禁卫齐向蕲年宫方向奔来。几乎同时,屋下的禁卫也发现了战鹰,不由大声叫喊起来。战鹰心有不甘,低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在这眨眼之间,书房内的秦王竟然不见了。
这时,刚才发出喊叫的地方响起兵铁交击之声,战鹰突然想起:莫非禁卫最先发现的刺客不是自己?如果是惊虹闯进来,那可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