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前,关中平原,在西安城东三十里处新丰镇,有一片围绕在层层梯田下的宁谧村庄,杜甫沟村。此时已是五更天,人们还沉浸在梦乡中,天上的月亮周围笼罩着淡淡的云雾,时隐时现,只剩下蛐蛐声和村子最边上那户人家里偶尔传来的狗叫声。
此时,村子后面的梯田上传来声音:“狗曰的,深得跟耸一样,我看今个弄不好日塌咧”!
只见那梯田边上站着几个人,清一色的黑色粗布衣,不时向外面打望,看样子像是望风的,每个人眼睛里闪着精光,腰里都插着一支油黑曾亮的匣子炮,个个都是好手,在他们身后有三个人围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说话的正是其中一个黑面光头大汉,此人乃是关中有名的“黑风寨”的二当家,名叫刘黑子,身手好、有胆略、重义气。这黑风寨大当家叫宋大忠,三当家叫鲁三炮,是宋大忠师弟,他二人原来是道士,乱世实在活不下去,就下山闯荡,有一天却正好遇到黑风寨土匪刘黑子被官府追杀,于是赶巧救了他一命,这刘黑子为报救命之恩,又见他二人也走投无路,因此好言相求,一起落草为寇,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尊宋大忠为大哥,三人仿效刘关张,结拜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兄弟聚集了一二百人,年纪都不甚大,却依秦岭为险,与官府抗衡,专打土豪劣绅,劫富济贫,近几年在关中颇有威名。
“胡说撒哩,老鸦嘴”!宋大忠说道,“咱这些年积德行善,祖师爷会保佑的,定能逢凶化吉。”这宋大忠祖籍河南,一九四二年,河南黄河决口,父母妻儿全家饿死,二十五岁的宋大忠独自一人逃亡关中,一路乞讨到秦岭,被一老道所救,这老道便是宋大忠与鲁三炮师傅。宋大忠跟师傅不但学了武艺、枪法,还学了一些道家秘法,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一些阴阳风水的本事,虽不得真髓,却学会了摸金卸岭的手段,因此一众兄弟常常也做些“支锅”的生意。这“支锅”乃是民国时期陕西道上的黑话,意思便是盗墓。
从清末开始,国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再加上各种天灾,老百姓基本上活在死亡线上。大家都知道,自古乱世多盗匪,岂不知乱世同样也多盗墓贼,历史上大规模的盗墓活动,就都发生在朝代更迭时期,比如三国时期的曹操,就专门设立了摸金校尉,以便于大规模盗墓,充实军费。后世,南北朝,唐宋元明清,每朝皆是如此,到了清末民初,全国共形成十个盗墓帮派,分别是:辽沈帮、热河帮、关中帮、雁北帮、长沙帮、岭南帮、江宁帮、昌平帮、洛阳帮、江宁帮。以长江为界,又分为南北两派。这黑风寨便属于关中帮,且是盗匪结合,白天打家劫舍,晚上出来“支锅”,人多势众,官府就算发现了,也拿他没办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手里的匣子炮,不管里面有啥,我直接给他三炮”,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这鲁三炮年纪最小,约摸十五、十六岁,是个孤儿,从小被老道收养,老道看他根骨奇佳,便悉心教授本事,希望其能传承道门衣钵,因此年龄虽小,一手形意八卦拳却出神入化,匣子炮弹无虚发,尤其是老道在临终前将世代掌门单传的“道家阴阳秘籍”也交付于他。
“大哥,坑挖通了,进来吧”,里面负责挖盗洞的亲信喽罗大声喊道。平日里的小坑挖两个时辰也就开了,今日却是挖了整整一晚上。洞口外面的三炷老香都已燃尽。
“老规矩,我进去,老二你和老三留在外面看着!”
“今儿个这个坑有点不对劲,我跟你一块儿进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老三和弟兄们留在外面就可以咧!”
“能行!”宋大忠也不废话,说完和老二手提匣子炮,钻了进去!
关中地区都是黄土,土质松软,因此便于挖洞,而且挖出的洞稳定性好,不易塌方,关中帮盗洞多为横向方洞,比较容易出土。民国时期已经有了炸坟技术,只是还没普及,他们今天本来也带了炸药,但是离村子太近,这“支锅”毕竟不是台面上的事,要是让官府知道了,没准又来围剿,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就没用上.
鲁三炮看着二位哥哥消失在洞中,回过身来,看向洞外,月光洒下大地,远处秦岭影影绰绰,极其壮观,不禁想起了三年前师父临终前的情景。
“三儿,为师怕是大限已到!”
“师父,您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
“傻孩子,人哪有不死的,除非能像传说中的修成神仙,为师已经活了九十岁了。我死之后,你要全心修习本门道法精髓”,说着,递给他一本油纸包裹的古籍,鲁三炮知道,这是“黄帝阴符经”,但不是普通的阴符经,而是在经书夹缝中,有无名道教圣人的注释。鲁三炮之前看过,但是觉得深奥枯燥,比起练武艺和枪法,他更喜欢后者,因此不甚修习。
“砰!砰!”,“嘭嘭嘭”,洞中传来沉闷的匣子炮声,鲁三炮思绪一惊,急忙向洞口靠近,却听不见任何动静,“大哥,二哥……”,叫了几声,却不见回声,这时,洞中飘出一股腐臭味,混着淡淡血腥味,鲁三炮暗道不好,大哥、二哥恐怕遭不测,顾不得多考虑,便提着匣子炮也冲了进去。
这盗洞很深,鲁三炮爬了十几米竟还没有到头,但是越往里,血腥味越浓,老三心中焦急,边爬边喊“大哥”,就在这时,洞内突然飞出一个血淋淋东西,砸到了老三脸上,老三被砸得两眼一黑,紧接着一声巨大的闷响,洞内深处爆炸的冲击波顺着洞道向外袭来,盗洞呼啦啦塌方了一大片,老三被震得两耳冒血,五脏六腑似乎都已经移位,身体软软的贴着地面上,瞬间没了力气,黑暗中左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浑身的剧痛使老三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