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心想，李德禄在这事上肯定左右为难，他想回老家，又担心金锁不愿意去。若金锁不去，他为了金锁一家只有违心留下来，却并不是他自己的初衷。
天佑看了看金锁，金锁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他一会儿看看李德禄，一会儿看看天佑，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天佑知道金锁也在为难，便道：“姨父，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既然姨父你说了这个事儿，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容你和金锁都再考虑一段时间。你现在也不方便出远门行远路，怎么着也要休养一半个月时间。为了两不耽搁，我建议大家做一些准备工作。明天我多运一坛银钱过来，让金锁先安顿人把老家那边房子修缮修缮。大家若决定要回去，到时候从容方便一些。若是决定继续留在这里，把老家的旧房子翻修一下也是应该的，大家还可以随时回去住。至于让我照看这边家里的事情，那自然没什么问题。姨父，你看我这样考虑行吗？”
李德禄兴奋地道：“天佑呐，你真是替我解了一块心结！这人一老，考虑啥事情脑子里都跟不上了。这事儿我考虑来考虑去，都没想出一个好办法。你各方面考虑地都很周全，金锁若是同意，我完全赞同你说的办法。”
金锁点点头道：“哥哥想地很好，我同意呢。姨父，这事儿你别太放心里。我最近就去老家那边，先把房子翻修了。”
李德禄听金锁话说地干脆，心里更高兴了，道：“好好好！这人老了，嘴就啰嗦多了，这回我不多啰嗦。你俩去吧。”
天佑笑道：“姨父你说耍话呢！你人不老，嘴也不啰嗦。这家里的大方向大主意，还要由你拿呢！”
李德禄也笑道：“天佑你才叫说耍话呢！现在这家里的大小事儿，我可全听金锁的。”
……
与李德禄说完话，天佑和金锁俩人就赶去文庙小学堂。到门口时，天佑看见一高一矮俩先生正在门房里值日，便朝他俩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
一位高个先生应该是见过他俩的，也回笑着向他俩点点头。
金锁笑着问道：“先生辛苦了！姜先生在吗？”
高个先生道：“姜先生前头从城外家里回来，这会儿正在学堂北面那块菜地里锄草，你们去那儿找他吧！”
金锁道了谢，与天佑去了学堂北面。此时姜瀚章正拿着一把长杆子锄头，聚精会神地锄一块卷心菜地里的杂草。
那件他平常穿的青色长衫，被他脱了放在地垄上。他把长辫盘在头顶，上身只穿一件白色棉布长纽子短袖汗褟，裤管高高地挽到膝盖上，露出了沾满黄土的两条细腿。从远处看起来，他与大户人家的伙计，看不出有啥明显的区别。
天佑和金锁彼此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悄悄走到地垄边，静静地看了会儿姜瀚章锄草。
姜瀚章在低头弯腰拾草的间隙，从腿裆里就瞧见了天佑和金锁，直起身侧脸笑骂道：“你俩小坏蛋，悄莫声息站在我身后，差点吓我一跳！”
天佑走上前去接过姜瀚章手里的锄把，笑道：“哥哥你难得静心锄草，我俩哪敢轻易打扰！现在既然已打扰了，就由我替哥哥锄会儿吧！”
姜瀚章用袖子揩了把脸上的汗水，道：“好，那就罚你俩把这片地里的杂草都锄完。”
天佑道：“没麻达，没麻达，我最擅自这个事儿了。”
姜瀚章看着天佑，问道：“这会儿你来城里干嘛？”
天佑边锄着草，边道：“我在庄里听人说前夜城里来了官军，城里城外人家都遭了难，赶紧过来看看你和金锁。再者问问你，打算啥时候让娃娃们来学堂念书呢？”
姜瀚章道：“原来是这样，官军们没为难学堂。至于娃娃们念书的事情，我想再等个三五天吧！”
天佑道：“也好。我刚听金锁说，哥哥你在月夜竟然独自一人勇退官军，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姜瀚章听了拍了拍巴掌上的泥土，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字一句地沉吟道：“月夜，独自一人，勇退官军？这说法就像讲故事嘛！”
金锁也笑道：“城里人都在这样传说！哥哥你就给我俩说说，你给那位铁塔汉子说些了什么，竟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率兵而去呢？”
天佑也急不可耐地道：“是呀是呀，莫非哥哥真有什么魔法呀！”
姜瀚章听了，直接笑地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笑罢道：“这城里人也太能传了，你俩还听到了啥传说？”
金锁便把其他各种传说给姜瀚章又说了一遍。
姜瀚章仔细听完，问道：“你俩信这种传说吗？”
天佑和金锁不约而同地点着头，道：“其他的都信，就不知道哥哥捂在铁塔汉子耳边说了什么神奇的话？”
姜瀚章摇着头，高深莫测地道：“天机不可泄露！不能说，不能说啊。”
金锁继续央求道：“哥哥，你就满足一下小弟的好奇心吧！天佑我哥哥的想法和我一样呢。”
天佑蹲下身子拾着锄头下的杂草，道：“金锁弟，既然哥哥不想说，该是有哥哥的苦衷。算了，别为难哥哥了。”
姜瀚章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佑，又看了看金锁，问道：“真的想知道？”
金锁眼见有戏，连连点头道：“想呢想呢！”天佑也紧着点了点头。
姜瀚章又道：“天机一旦泄露，下次用时就不灵了。你俩保证不传给别人吗？”
金锁和天佑都点了点头，表示保证不外传。
姜瀚章招了招手，道：“那你俩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俩听。”
天佑看见金锁把头凑到姜瀚章跟前，他赶忙撂开锄头，两步就蹦到姜瀚章跟前。
只听姜瀚章轻声道：“我对那位带兵的铁塔汉子说，本学堂之地原是关帝关老爷的庙宇。百余年前石峰堡事变时，一位军爷着戎装率军闯入，次日便暴毙身亡。五十年前，一位军爷为平叛乱也曾戎装闯入，但遭此劫难。此后也曾有数位军爷遭了同样的事情。大家便都知晓，关老爷不喜被纵横杀伐的军爷们打扰，否则定遭报应。此事方圆百里，尽人皆知。只是长官你初到此地，不知此事。为此，我特将此事告知长官你，望你三思而后行也。”
听着姜瀚章的话，天佑和金锁俩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金锁惊异地问道：“哥哥，难道关老爷真的这样惩罚过军爷吗？”
姜瀚章眨巴着眼睛笑道：“全都是我临时编出来的！”
姜瀚章话一出口，天佑和金锁对望一眼，同时张嘴“噗”地一声大笑起来，俩人差点笑岔了气。
（第四卷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