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缓坡上是渐趋炙热的风暴漩涡,但四周则多是想法各异的观战群体或是个人,有抱着鹬蚌相争、自做渔翁人的想法;自然还有凑热闹的,这部分又多是些无事人,他们身无分文,只是还赖在落日崖区域里没有离开,抱着能捡些便宜的心思混迹到了此地;还有痛扁落水狗的想法,至于落水狗是谁,可就得看谁胜谁负了。
唯一让众人意外的是黎书凰这位宗门里的废物会突然杀到,以至于一场好戏刹那间就被搅合散了。知晓他带着一群黑衣人要参合打斗,四周已然有不少人坐不住,都想趁势搅合一把。
这时可是最好占便宜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奈何那支黑衣人队伍的实力这两日在落日崖被说的极其玄乎,谁想上去参合一把,可都得掂量掂量后果,能不能捞得便宜不说,另一方又是药园管事的张维良,两方显然都不是善茬,真要交手,寻常入玄弟子怕是全身而退都会变得困难。
纯属凑热闹的人群相比动机不纯的围观者,此时更显得兴高采烈起来,至少在那断崖上刚见了段英雄救美的书中桥段,至于那位在宗门背了三年废物之名的英雄能不能全身而退,他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各位宗门师兄弟,在那光看打斗又有何意思,咱不妨加点彩头助助兴。”在观战的一角落里,有人赌性大起,脱下道袍摆在草地上垫底,接着从怀里掏出殿碎银子来,这番叫嚷举动很快吸引旁边不少人的注意。
“李贵,你这怎么个玩法?”
李贵考虑了会,笑着回答:“简单,以自己私银作赌,且先猜个谁赢谁输。有兴趣的大可过来下注,先说好,买定离手,输赢不许责怪庄家。”
他倒脑自灵活,拿私银做赌注,既能保证赌局的正常进行,又避免遭附近宗门弟子的觊觎眼光。
这种场面多少让附近宗门弟子感觉别扭,世间第一修道宗门,此时又是夺宝大会,突然玩起山下赌馆里的把戏,顿时有人站出来数落他的不是,“李贵,你这厮净不学好,这里是玩这种赌博的地?在宗门里呆了快十年也没点长进,我看你是整天想着赌博去了。”
李贵脸上挂有愧疚之色,此地毕竟不是赌坊,何况还是在修道的宗门里,只是当附近有不少怀揣着玩一玩的想法过来后,他心里的忏愧也随之烟消云散,满脸笑呵呵的表情看着散落在自己道袍上的银两,两只眼睛又不时望向断崖上的交战两方。
“十两银子,赌黎书凰胜。”
李贵两眼瞪大看着一锭大银子滚落到自己脚边,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十两银子虽说不多,却足够弥补他夺宝大会的失利,只要断崖上的张维良能够赢得胜利,他就可以在下一刻拿了银子下山去赌坊里试试手气。但看清对方模样后,李贵就心有忐忑起来,他虽沉迷赌局但眼神不差,武堂白师兄可不是他这种宗门弟子能够招惹的起。这场赌局自己真赢了,怕也没有胆量吞下去,“白...白哥!您...何必跟我们这些不长进的弟子过不去啊!”
白沾衣拨开当在自己身前的两人,一脸笑意的看着李贵,也不在乎四周看来的异样眼光,“谁让你不学好,我只好有样学样了。”
李贵一脸苦笑,忙解释:“我早失去试炼资格,左右瞧着无事,不凑巧闲逛到这里凑凑热闹,也没心思再去抢夺铜钱,还不如在这里玩一把。”
“你倒是看得开。”
白沾衣抬头看向断崖方向,露出他人不可察觉的笑容,“无妨,这次赌局的输赢成因不在你我,再者送你十两银子也无所谓,你无需担心往后在宗门里我会给你不痛快。”
李贵借坡下驴,笑着恭维道:“那就...谢白师兄赏脸,希望白师兄旗开得胜。”
有人欢喜有人忧,担忧之人自然不是四周观战的人群,而是在黎书凰身边的刘严瑾。
最初被张维良在落日崖追撵两天,模样狼狈的堵截在了这里,顾不上宗门弟子看笑话的心思,已是一心想将张维良碎尸万段,可惜技不如人,好几次交手都落得被系落的后果,想来想去只怪自己在净慧师傅三年也没学有所成,反倒是张维良这三年时间道法进步不小。
黎书凰没来时,她已有放弃再挣扎的想法,撇下身上的铜钱带着十多位宗门师姐师妹一起离开落日崖,往后再寻复仇,可谁能想到快三年不见的黎书凰会带着一群蒙面人出现,发现是来帮助自己时,她早将黎书凰对自己视而不见的恼怒抛开去,只盼望能将张维良打呈猪头,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三年时间,少有人能够从凡夫俗子跨入入玄境界,更别说能够胜过实力非寻常入玄境界的宗门弟子。
“你小心点,他已非当日实力,决不可掉以轻心。”望着满脸得以的张维良不断逼近,刘严瑾脸上渐渐蒙上厚重的担忧神色。
黎书凰自问面对实力强悍的张维良,怕是三成赢得把握都没有,但不战就降可不是他的作风,“我不辞劳苦的过来救你,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咱们都快三年不见了,我也非当日进宗门时任人窄割的我。你先退开,容我试试他的厉害。”
黎书凰吞进体内的一枚紫灵早在赶来的路途上被消耗殆尽,丹田的封印还没出现,仍是一个骷髅头躺在识海里,他没心思琢磨个中缘由,体会丹田识海里的真气浓郁程度后,有信心试试张维良的实力深浅。
张维良不知黎书凰哪来的底气,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有信心将对方一击击溃。
一招跃武乾坤使出的刹那,借着断崖缓坡的高度已然高高跃起,运足真气的瞬间手握凉刀快速的举过头顶,尔后大力劈向下方的黎书凰。刀势急迫,竟有风泣之声响起。
站立在下方的黎书凰抬头目视张维良出刀劈下,让人意外的是不躲不闪,出剑横档,这刻才有人发现他是想要接下对方的全力一击。
“铛!”
刀剑相击的刹那,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
众人视线里那位背负宗门三年废物之名的孱弱身影此刻已是滚下断崖,嘴角不断溢出鲜的望向站立在刚才他所在位置的张维良。这片刻功夫,一招之后的两人显然已分出胜负,意料之中的结局,人群里不时发出声声嘲笑声。
“白哥,这次您怕是选错对象了。”
角落一侧,李贵脸色带笑,期待已久的场面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既然胜负已分,那白哥送给小子的十两银子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沾衣眉头轻皱的望向断崖方向,想不明白黎书凰为何硬去扛那一招,虽如此,却是出手阻拦道:“不急,不急,这场打斗还没结速,你别高兴的太早。”
时间不长,滚回断崖下的黎书凰摆手剥开众人的搀扶,咧嘴抹去嘴角的献血,再次看向断崖缓坡上的张维良时,一副痴狂笑意。
四周众人很快听闻到一声令人胆寒的桀桀笑声,“你也不过如此。”紧接着出现众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应该遭受重创的黎书凰竟然在这片刻功夫站了起来,似乎在这短短刹那时间就已调整好体内混乱的气息,而且他这幅模样显然是在告诉众人,他硬接下这招后并没有遭受严重的内伤。
黎书凰紧咬牙关站起身子,硬撑着身体时刻传来的阵阵伤痛没有吭一声,刚才托大硬接下那一招,体内筋脉其实受创不小,只是没伤到根基罢了。松开又握紧手中的春秋剑,如此反复数次,加上虎口传来的痛觉刺激,麻木的右手才恢复了点知觉。
刚才巨大的冲击下,虎口没被撕裂开,这三年时间吞服紫灵后的洗筋伐髓是最重要的原因,三年时间的洗筋伐髓,身体韧性也有了质的改变。现在不是心有杂念的时刻,面对随时出手的张维良,黎书凰再次抓紧春秋剑,剑在手里才有气拔山兮的可能。
“紫灵。”
黎书凰头也不回,左手向身边不远的宋运竖起食指和中指,显然是要一次性吞服两枚。宋运眼神犹豫,没人比他更清楚朝夕相处十多年的师哥的性子,此时吞服紫灵显然是要与张维良一较高下,可师哥的身子此时怕是不能撑住两枚紫灵爆发出来的浓郁灵气的折腾。
迟疑良久,宋运终究选择服从,他心底深处是相信黎书凰这番决定的缘由,更相信他的实力。
“不要!”
刘严瑾看出端倪想阻拦时,已然迟了,顷刻间,满是担忧神色的她已是红了眼眶,语带哭泣的呢喃道:“你何苦了?大不了咱不打了啊!”
黎书凰双手紧紧抓住腰前插进地里的春秋剑,脸色斑白与红润夹杂,无心顾及的他忙着修复筋脉内的创伤。面对身边断断续续的泣声,好一会的沉默后,终于笑着出声:“好不容易硬抗一招才探知他的实力深浅,怎么好半途而废。再说了,你被他撵了两天,这笔帐不找回来,往后以何面目示人?“
黎书凰睁开猩红双眼,一副狰狞面孔下有着诡谲的自信笑容,“这次就让我好好会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