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正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身旁有一辆拉车，车上是空空如也的大笼子。
今天卖的很顺利，三只价格不菲的魔物也一块卖出去了，运气真好。
他这样想着，将拉车停到了路边，但是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苦思半天，结果也没有想起任何重要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准备拉着驮马回到庄园，却感觉衣服被人扯了扯，他扭头一看，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位小女孩，正鼓着腮帮子，气冲冲的瞪着他。
“喂！你好慢啊！爹爹在家里等了你好久了。”
这个小女孩留着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还有一对青蓝色的大眼睛，即便是瞪着眼睛，也显得特别可爱，嘟嘴的样子带着一丝调皮，让可爱更是加分不少。
听到小女孩的抱怨，巴尔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他最近刚找到一份新的活，为一家药铺帮忙调制药剂，之前都是拿着单子回到庄园调制，今天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去药铺里帮忙调制。
而眼前的丫头就是药铺主人的养女，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前几次碰面女孩总是喜欢缠上来问东问西，让巴尔不胜其烦，想要赶走又找不到理由，本想嘴上随便应付两句，打消小妮子对他的兴趣，但结果一直适得其反。
小女孩的性格天真烂漫，脸上总是挂着乐呵呵的笑容。
就比如现在，本来气鼓鼓的妮子在回药铺的路上又不知不觉喜笑颜开，向巴尔滔滔不绝的说着一些城镇上的八卦琐事，时不时的捧腹大笑，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而巴尔作为谈话的对象，别说吭声了，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摆着一张扑克脸，似在用心听女孩的闲言碎语，又似在静静发呆。
来到药铺后，巴尔从药铺的主人佩达手里接过药剂单子，就在角落里边整理材料，边开始调制。
期间既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迅速高效的干起了活，当然，对巴尔来说，如果身边没有那个聒噪的丫头，他会更有效率。
“对了！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希瑞，希瑞的希，希瑞的瑞。”
“巴尔。”
“巴尔哥哥你好厉害啊，做这些东西，爹爹做的时候都要抱着厚厚的手抄，边看边做，你连看都不看，就能做出药剂哎。”
“嗯。”
巴尔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声，没有搭理小女孩的惊叹。
见巴尔没什么反应，希瑞笑嘻嘻的从巴尔左边蹦蹦跳跳的来到右边，又绕了回去，怀着捣乱的心思想要引起巴尔对她的注意，可她几次差点撞倒药瓶的捣乱并不能让专心致志的巴尔分出一点神来，反倒引起了佩达的注意。
被父亲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后，希瑞立刻老实下去，不敢再调皮捣蛋。
“巴尔哥哥，希瑞发现你不喜欢说话哎，也不喜欢笑。”
“是不大喜欢。”
巴尔将一包草药倒进空瓶里，点了点头。
“巴尔哥哥要多笑哦，苦着脸不会有人喜欢的。”
希瑞装作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
瞥了一眼古灵精怪的小妮子，巴尔知道要是没反应的话，小妮子一定会揪着这个事情不放的，他只好咧开嘴角勉强一笑，笑得很生硬，因为他从没笑过。
希瑞有些失望，不满的撅起嘴巴，想着要怎么逗巴尔真心发笑。
她坐在板凳上，晃着腿，目光无意识的盯着巴尔侧脸看了一会，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巴尔哥哥不是本地人吧？”
因为魔物的关系，玛赛城异乡人不少，听希瑞这么一问巴尔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的点下头，眼睛仍然专注于手里的工作。
“哇，那巴尔哥哥来自什么地方呢？”
这个问题让巴尔心情恶劣几分，连带着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悦，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希瑞心思聪慧，看着巴尔面沉如水，她就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身体一蹦，急忙跳到了巴尔身边，愧疚的说道：“巴尔哥哥，希瑞从小在这里长大，很想听人说说外面的世界，要是你觉得希瑞多嘴了千万不要生气啊。”
说完，她偷偷瞄了一眼过去，见巴尔眉头一松，原本紧张兮兮的小妮子又换上了笑嘻嘻的表情，大大咧咧的缠着巴尔继续追问起来，巴尔越是不愿意回答，小妮子的好奇心就越加强烈，晶莹剔透的眼眸里满是盎然兴趣。
“虚空。”
巴尔实在受不了了，不情不愿的吐出两个字，想将小妮子打发走。
希瑞瞪大眼睛：“虚空？那是什么地方啊？和玛赛城一样大么？我从来没听酒馆里的诗人说过哎，那里有面包和牛奶吗？”
“没有。”
“那有鸡蛋和豆子吗？”
“没有。”
“哎哎哎，那有什么吃的啊。”
果然是小屁孩，三句话不离吃的。
巴尔扭头看了一眼希瑞惊愕的样子，忽然产生了想要逗逗这个丫头的想法，于是他故作神秘的缓缓道：“有虚无行者哦。”
“虚无……行者？那是什么啊？”
念叨了几遍这个奇怪的名字，希瑞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见巴尔阴森森的答道：“怪物，一种你不吃它，它就会吃掉你的怪物！”
“哇啊！”
小妮子吓得脸色一白，当场尖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朝着后面的柜台里跑了进去。
反应过头了吧。
巴尔一时间有些纳闷，他并不是想要刻意吓人，只是没想到希瑞这么不经吓。
一种情绪不由得从心底升起，让他勾起了嘴角，弧度逐渐扩大，最后低低的笑出了声。
“哈哈……”
他笑了出来，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种快乐情绪来的如此突然，是希瑞惊慌过头的可爱模样导致的么？
巴尔懒得思索，只是觉得以后偶尔戏弄一下希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笑过以后，巴尔觉得自己有了某种奇异的变化，不论是心情还是想法上，他压下这种感觉，继续将精力集中到眼前的工作上，他调制的都是一些效果一般的药剂，并不适用于疗伤，只适合养身，提供健康。
手头只有一堆低廉材料，巴尔纵然有再惊人的记性，再好的天赋，也调制不出灵丹妙药。
巴尔一怔，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在街上，为什么会忘掉来药铺帮忙的事情，自己的记性那是不用说的，任何鸡毛蒜皮的事情，甚至细节，都可以记得一清二楚，但是今天自己居然忘了这么一件明显的事情。
很古怪。
“巴尔哥哥……”
在巴尔出神的时候，希瑞又跑了过来，她虽然害怕，但还是压不过强烈的好奇心，鼓着勇气，抓着巴尔的臂膀想要继续听听关于那个“虚空”的事情。
撇不过女孩炯炯有神的目光，巴尔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虚空就是一片漆黑的地方。”
“漆黑？是像小黑屋那样么？”
“差不多吧。”
巴尔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小黑屋形容的很贴切，仔细一想，虚空和关押人的小黑屋有什么区别呢？被抛在那无尽黑暗中，漫无天日的漂流着，周遭充斥着数不清的法则力量和虚无生物，在永恒的主题下，生和死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这样看来，和小黑屋还是有区别的。
巴尔胸口有些发闷，他看向希瑞，忽然说道：“虚空和其它地方的时间不一样哦。”
小妮子一脸不解:“时间不一样？”
“嗯，那里的时间规则很缓慢，假如这里的时间是一匹快马，那里的时间就是一只乌龟。”
巴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女孩说出这些超出凡人能理解的事情，但这些事情也谈不上是什么秘密，既然已经说了，那他就会继续说下去。
“巴尔哥哥，希瑞不太懂。”
“呃……那我说具体一点吧。”
巴尔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自己在虚空里漂流的时间，和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
他相互一推算，说道：“这里的一小时就相当于虚空里的四年哦，所以，在这里的一天也就等于那里的一百年差不多……”
“一、一百年，好厉害啊。”
希瑞不明觉厉的赞叹一声。
巴尔满脸苦笑，这个小妮子根本就没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全程懵懂。
“希瑞，你最好听明白这些，毕竟你在虚空要漂流多久，连我都说不上时间……”
巴尔皱着眉头，脱口而出，话还没说完，脑袋里轰然一嗡。
【毕竟你在虚空要漂流多久，连我都说不上时间】
不该有的，不该有这句话的……
巴尔身体颤抖起来，他猛然站起身子，看向了四周，从柜台那边的佩达一眼扫过，看向门口，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希瑞身上，就再也没有挪开丝毫。
巴尔目不转睛的样子可能是吓到了小女孩，希瑞缩了缩脖子，又吐了吐舌头，朝着门口跑去，转眼逝去身影，可能是跑去溜达了吧，正如记忆里的那样。
这时，熟悉的剧痛伴随着无数情感涌进大脑，如一颗随时要被戳爆的气球，岌岌可危，这种一刻不停的疼痛感能让正常人声嘶力竭的惨叫着，逐渐发疯。
而巴尔，只是眨眨眼皮，就忍住了惨叫的冲动，他抿着嘴，将混乱无比的情感一点一点抹去，最后颤栗的身躯才缓缓趋于平静。
“为什么？”
巴尔揉了揉额头，没有看向哪里，只是低着头沉声道：“为什么要窥探我的记忆，迦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