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兴三年(320年),张寔被部下阎沙、赵卯等人杀害,左司马阴元等人认为张寔的儿子张骏年幼,于是推举张茂为大都督、太尉、凉州牧,张茂不听从,只接受使持节、平西将军和凉州牧的职位。于是诛杀阎沙及其党羽数百人,在境内实行大赦。又任命哥哥张寔的儿子张骏为抚军将军、武威太守,封西平公。
张茂为人高雅,有志向和节操,能决断大事。凉州大姓贾摹,是张寔的妻子的弟弟,势力压倒西土之人。在此之前,有民谣说:“手莫头,图凉州。”张茂认为民谣中说的是就是贾摹,便把他诱杀了,于是豪门大族都销声隐迹,张茂威严风行于凉地。
太兴四年(321年)二月,张茂修筑灵钧台,周围有八十多个城墙,地基有九仞高。武陵人阎曾夜晚敲门叫喊说,他是张茂的父亲张轨派来的,质问张茂为什么劳累百姓修筑灵钧台。姑臧令辛岩认为阎曾有妖术,请求杀掉他。张茂说:“我确实劳累了百姓。阎曾传述先君之令,怎么能说是妖术呢?”太府主簿马鲂劝谏说:“现在世上祸乱未平,只能崇尚道德,不宜兴起劳役大肆修造雕饰亭台楼榭。而且连年来,逐渐感觉到各种事务一天天比以往奢侈,每次修造经营,轻易地违反常规制度,这实在不是士人百姓对明公所期望的。”张茂承认是自己的过错,于是下令停止修造劳役。
太宁元年(323年)秋,张茂又在姑臧城大兴土木,修筑灵钩台,别驾吴绍劝谏说,曾经希望停止减少劳役,使下民休养生息。现在却又兴起土木劳动民众,这难道是百姓所期望于明君的吗?张茂说,现在事情没有平息,不能拘泥于常言,在艰难危急时怎能用太平时的道理来要求人呢?吴绍无言以对。
太兴四年(321年)十二月,张茂命令将军韩璞率领部众攻取陇西、南安地区,设置秦州。
太兴五年(322年),刘曜派他的部将刘咸在冀城进攻韩璞,呼延寔在桑壁进攻宁羌护军阴鉴。临洮人翟楷、石琮等驱逐令长,以县城响应刘曜,河西大为震动。参军马岌劝张茂亲自征讨,长史氾祎发怒说:“亡国之人又想干涉扰乱大事,可斩马岌以安定百姓。”马岌说:“氾公是读书人的糟粕,只会检举批评人的近视之才,不考虑国家大计。而且朝廷政务繁忙有几年了,现在大贼来到,不劳远方之师,远远近近的人心,都关注着本州,形势决定了不可不出战。再说应该拿出信勇的明证,以符合秦、陇之人的期望。”张茂说:“马生的话有道理。”于是出兵驻扎于石头。张茂对参军陈珍说:“刘曜凭借乘胜的声势掌握三秦之地的精锐,多年整治武备,士卒惯战,如果以精锐骑兵突然攻克南安,席卷河外,长驱而来的话,我们用什么计策对付?”陈珍说:“刘曜虽然乘着威势倚仗人多,但是恩德未行于天下,又加上关东地区与他离心不和,内患未除,精锐士卒很少,大多是氐、羌的乌合之众,终归不能舍弃关东近处之难不管,增加陇上的兵力,旷日持久地与我们比试高低。如果二十天之内不退走的话,陈珍我请求率领弱卒几千人为明公擒拿他。”张茂非常高兴,任陈珍为平虏护军,率步骑一千八百救援韩璞。刘曜暗中想要退兵而回,却声称要先取陇西,然后回兵消灭桑壁。陈珍招募征发氐、羌之众,击退刘曜,收复南安。张茂大为嘉赏他,拜任折冲将军。
太宁三年五月十四日(325年6月22日),张茂去世,在临终时,拉着侄子张骏的手流泪说:“从前我们的先人以孝友著称。自从汉朝初年以来,世代忠诚顺从。现在华夏虽然大乱,皇上漂泊迁徙,你也应当谨慎地遵守人臣节度,不要有所丧失。我碰上天下大乱的时代,秉承先人的余德,代理此州,以保全性命,在上想不辜负晋室,在下想保护百姓。然而官职不是朝廷任命的,职位出于私下的议论,苟且地以此成事。哪里有什么荣耀呢?到死了的那天,戴白色的便帽入殓,不要穿朝服,以表达我的心志。”享年四十八岁,共在位五年,谥号成。前赵刘曜遣使赠张茂太宰,谥号成烈王。张茂死后无子,由侄子张骏继位。
当初,张骏即位时,姑臧民谣说:“大雁南来雀乌不惊,谁说孤鹅尾翅生,两翼高举凤凰鸣。”到此时又收复了河南之地。[
咸和初年,张骏派武威太守窦涛、金城太守张阆、武兴太守辛岩、扬烈将军宋辑等率军东与韩璞会合,进攻讨伐秦州诸郡。刘曜派其部将刘胤前来抵御,在狄道城驻军集结。韩璞进兵越过沃干岭。辛岩说:“我们拥有数万之众,凭借氐、羌的精锐,宜速战消灭敌人,不能拖久了,久则生变。”韩璞说:“自从夏末以来,太白星干犯月亮,辰星逆行,白虹贯日,这都是大的变动,不能轻举妄动。如果轻举妄动而不能取胜,祸殃更深。我将要持久下去拖垮贼军。再说刘曜与石勒相互攻战,刘胤也不能持久。”相持达七十多天,军粮匮竭,派辛岩到金城督促运粮。刘胤听说了,非常高兴,对他的将士说:“韩璞之众是我军的十倍,羌胡都背叛了,不听从调遣。我军粮草将尽,难以长期坚持下去。现在贼虏分兵运粮,可谓是天授我良机。如果击败辛岩,韩璞等不战自溃。彼众我寡,必须死战。战而不胜,将会一匹马也不能生还,应该磨砺你们的戈矛,竭尽你们的智力。”众人都很奋发。于是率三千骑兵,在沃干岭袭击辛岩,将其击败,韩璞军崩溃,死者两万多人。缚住双手归来当面请罪,张骏说:“这是孤之罪,将军有什么耻辱!”全都赦免他们。刘胤乘胜追击,渡过黄河,攻陷令居,占据振武,河西大为震恐。张骏派皇甫该抵御他,在境内大赦。
适逢刘曜向东征讨石生,长安空虚。大肆阅兵练武,将要袭击秦、雍,理曹郎中索询劝谏说:“刘曜虽然东征,刘胤还留守根据地。道路险阻遥远,很容易防守。刘胤如果依靠氐、羌轻骑抵御我军,那么他横冲直撞很难预料;如果敌军停止东面战事来拒战,那么将不断地进犯我们。近年来频繁出战,兵马在近郊出现,外面有饥弱之民,内部的资财又消耗空虚,这难道是殿下所谓的爱民如子吗?”张骏说:“总是担心忠言不进,当面听从背后违反,我的政教有过失却没有匡正我的人。卿尽忠言规劝,深深地符合孤的心愿。”用羊酒向他表示敬意。
西域诸国进献汗血马、火浣布、挚牛、孔雀、大象以及各种珠宝珍奇二百多种。西域长史李柏请求攻击叛将赵贞,被赵贞击败。议论者认为李柏提出计划而导致失败,请求诛杀他。张骏说:“我总认为汉武帝的诛杀王恢,不如秦穆公的赦免孟明。”最后以减免死刑论罪,群心都悦服。张骏在新乡阅兵,在北面山野中狩猎,顺势征伐轲没虏,并将其击败。在境中下令说:“从前鲧被处死而禹兴起,芮被诛杀而缺被进用,唐帝因此而除去了洪灾,晋侯因此而成为五霸之一。法律规定犯死罪者,期功之亲不得在朝中任职。现决定都可以让其任职,只是不宜在宫内担任宿卫。”于是刑法清明而国富,群僚劝张骏称凉王,领秦、凉二州牧,设置公卿百官,依照魏武帝曹操、晋文帝司马昭的旧例。张骏说:“这不是人臣应该说的话。敢有说此事的人,罪在不赦。”然而境内都称他为王。百官又请张骏立世子,张骏不听。中坚将军宋辑对张骏说:“礼制中注重储君,大概是重视宗庙的原因。周成王、汉昭帝在襁褓中立为太子,实在是因为国家的继承者不能缺,储君应当早确定。从前武王刚建国时,元王当储君。建兴之初,先王在位,殿下正名为世子,何况现在国家更崇高,圣身亲自卓异独立,大业逐渐隆盛,太子之位怎能却缺人呢!臣认为国家有累卵之危,而殿下却认为比泰山还安稳,不是这样的。”张骏听取他的劝谏,于是立儿子张重华为世子。
在此之前,张骏派傅颖向成汉借路,呈送表章到京城。成汉武帝李雄不同意。张骏又派治中从事张淳向成汉称臣,假托此举以借路。李雄非常高兴。李雄又与南氐杨初有仇,张淳于是劝说李雄道:“南氐不像话,屡屡成为边境上的祸患,宜先征讨百顷,其次平定上珪。我们两国合力。席卷三秦,东面荡清许、洛,扫平燕、赵,在平阳接回二帝的灵柩,把皇帝迎回洛邑,这是英雄霸主之举,千载一时的机会。我们的国君之所以不远万里,派遣下臣冒着危险前来表达诚意,是因为陛下义名远扬,必然能同情我们国君为皇上效力的心志。天下的善事是相同的,请陛下考虑。”李雄生气了,假装同意,想把张淳丢到东面的山峡中去。成汉人桥赞秘密地把此事告诉张淳。张淳对李雄说:“我们国君之所以派小臣行走于荒无人迹的地方,通过许多蛮族的地区,不远万里来表达诚意,确实是因为陛下能主持正义同情戮力于王室之臣,能成全别人的美节。如果想要杀掉下臣,应当在都市之中公开进行,在众目之下公布,就说凉州不忘旧义,通使者到琅邪,为的是表示忠诚,向我们借路,他们主圣臣明,我们发现了把他杀掉。可以使义名远扬,天下畏惧威势。如果偷偷地杀死在江中,威刑不能显示,怎么足以声扬美好的功业,告示于天下呢?”李雄大惊说:“哪有这种事!我将放你回河西呀。”
李雄的司隶校尉景骞对李雄说:“张淳是个壮士,应当把他留下来任职。”李雄说:“壮士哪能被人留下,姑且按你的意思去观察观察他。”景骞对张淳说:“卿身体肥大,天气暑热,可暂且送手下官员回去,少住几日等天气凉快。”张淳说:“我们国君因皇帝被幽禁蒙辱,灵柩未回,天下之耻未雪,百姓生命危亡,所以派张淳我来出使,向大国表示诚意。所议论的事情重大,不是手下官员能传达得了的。如果是手下官员能解决的事,那么张淳我本来也就可以不来。即使有刀山火海,在所不辞,难道寒暑还值得躲避吗?”李雄说:“此人很勇武,不能为我所用。”赠厚礼送他回去。对张淳说:“贵主上英名盖世,地势险要兵力雄厚,为什么不称帝而在一方自乐呢?”张淳说:“我们的国君因其祖其父都是济世忠良,未能洗雪天人之大耻,解除百姓的危难,天晚了不记得吃饭,枕戈待旦。因琅邪王在江东重新振兴基业,所以不远万里辅佐奉拥,将要成就桓、文的事业,说什么自乐?”李雄面有愧色,说:“我祖我父也是晋臣,昔日与其他六郡避难来到此城,得到同盟者的推举,于是有了今天。琅邪王如果能在中原复兴大晋基业,我也将率众辅佐他。”张淳回到龙鹤,招募士卒护送表章,后来都送到京城,得到朝廷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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