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辰时未到,香闺内满是身着草绿褂子衬素白裙的匆匆身影,细看下,原是林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谷雨在为自家主子备齐出席各家小姐聚会所需之物,是深紫色软烟罗齐胸襦裙一袭,取出金银丝织造帝皇绿翡翠领扣长披风一条,又翻找前些天里小姐亲绣的红梅白手绢,却是寻遍满屋子箱子柜子无果,就连主子早起也一应省略着,未见回头只回到“采莲,你侍候小姐洗漱。”又不放心吩咐道“当心着点别把前些日子那边人孝敬的珐琅漱口杯给砸了”那小姐亦含笑不语,只随她去。
那采莲身穿淡藕色袄裙,观其身量并不足幼学。模样乖巧,倒也生得粉雕玉琢,并未梳髻,只取素银发冠束柳条似的马尾,软声答应着,便侍候梳洗。
待得梳洗完毕,那林小姐端坐贵妃榻上,见谷雨还在左右找寻,眉心紧皱,额发间点点香汗。还调笑道:“好个粗心的丫头,你在做什么呢。”说话间这红梅白手绢竟是在林小姐的青葱玉指上流连,“可是在寻这东西呢!”惹得胡乱翻找的丫鬟目光放亮,倒有几分少女的可爱模样,这林小姐忍不住轻笑起来。“怎么就在小姐手上了呢,害奴婢好找了!”谷雨也不恼,倒一杯刚彻的雨前龙井茶送到主子跟前。“您看,今年发下来的衣裙,做工倒是用心的,也配得起咱们小姐如今的身份,正好今日派上用场。”
那林小姐虽是严肃的样子,却难掩窘迫神色,雨过天青样式的瓷杯塞到谷雨手里,站起身来侍弄书墨“如今又是什么身份,你这丫头也敢来打趣我了。”又看了眼托盘上的精致衣物,却觉不妥当,“这是诰命夫人的礼制做的衣裳,如今...终究十分不合礼数,你替我换了去,就换前日你做的那衣裳便是。那披风也换了。”又道“怎的绣娘们做事如此轻浮了。”
谷雨听罢从花梨木衣柜里取出牡丹色束腰襦裙与淡青色提花纹样和田白玉领扣披风。递给主子过目,才轻声道:“哪里是绣娘们轻浮了,若无别个主子授意,如此珍贵的用料是断不敢往衣裳里添。”
这林小姐听罢,也无可奈何“收起来便是。”
谷雨答应着,替主子更衣,才简单梳了随云发髻,饰赤金红宝发簪,配翠玉耳坠。“如今夫人越发看重小姐。”“她不过人前做戏罢了,我奉陪就是,再不许提了。”“是。”
说话间门帘挑了起来,采莲手提雕花木食盒入内,边布置着点心,朝里间道:“小姐,早膳已经备下了,您趁热使用吧。”
谷雨轻扶林小姐到食桌旁坐下,“才说手绢怎么到小姐这里来了呢。”
“昨儿晚上临睡下前想起来,拿起来瞧了眼,放到床头那儿便睡着了。”又扫了眼桌上吃食,见那压制成桃花样式晶莹剔透的红色糕点。“这枣泥糕前些日子吃过了,太甜腻了些。”采莲连忙把装糕点的碟子撤下,侍候主子食用厨房里新做的鸡丝粥。
“小姐,轿已经备下了。”谷雨轻声道,侍候主子漱口用茶,吩咐采莲收拾好出门所需的物件,扶着林小姐往外走。一路经由几院,各等仆人均屈膝行礼,行至林府大门前,早有一匹棕色高头大马开路,一顶大红色的八人轿正中间,两顶四人小轿在门巷前等待。
“等等,谷雨。”林小姐回过头来,“此去可是将军府?”
谷雨轻笑“回小姐,是开国大将军夫人下的帖子。”又意味深长的含笑看着自家主子。林小姐摸着像是被烧红的脸,急促着说:“快取面纱来。”
“是,小姐您先上轿罢。”
林小姐嗔了谷雨一眼,“不许笑!”
“是”却是满眼掩不住的笑意,叫人看着心痒又不知如何恼她。
街道十分繁华,却也是条条有序,这林家小姐挑起一角小轿纱帘向外张望,“生是盛世皇朝,安于富贵之家。得蒙上天厚待,予我今生安好。”抬头看梦里不曾出现过的蓝天,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后。
一行人至将军府大门前,早有嬷嬷在前等候,行过礼后将客人引至正厅,再带领丫鬟小厮到后院喝茶。夫人间互相问候寒暄,便打发各家小女到花园相聚。
“林妹妹,一起走罢。”这林家小姐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回头就看见大理少卿王氏嫡女紧赶几步,挽上林小姐手臂。
“王姐姐,近来可好?”打量着眼前亭亭玉立的美人儿,只见身穿鹅黄色绣花软绸束腰襦裙,系珍珠盘扣孔雀羽裘,衬得肤光胜雪,盘朝天发髻,饰黄金步摇白玉妆点。“唇不点而红,眉未画而黛。仪态更是风韵绝色。”林小姐含笑道:“没见一段时间,姐姐生得越发貌美,妹妹羡慕着呢!”
“你成天的就会打趣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是嫌我嘴巴粗笨,说不过你呢。”王小姐抿嘴一笑,娇嗔这位林家的妹妹一眼。“方才正院里,瞧着大将军夫人在那儿看你呢。”眼看着这林妹妹正无言以对,又道:“到底是妹妹才貌相全,入了夫人的法眼。”
这边厢林小姐却故意不再搭理她,只观赏园子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将军府蒙受皇恩,着实气派。适逢瞧见了嫩黄色的月季花开的正盛,花香怡人,才弯腰来折下一朵,转过来欲与王小姐佩戴,见旁道上一袭白衣匆匆行过。未几,白衣主人却犹豫不前,回过来向两位小姐行揖让礼:“未知两位小姐在此赏光,杨某失礼。”
王家这位姐儿却是仗着年龄上稍大岁数,便不拘泥礼数,只调笑道,“我瞧着是谁呢,原是护国将军大人。”这位杨大公子只道:“不敢领王姐姐的称呼,只随姐姐浑叫便是。”才抬起头来看林家小姐一眼,满眼满心里是温柔的。到底知道此为何人,林家小姐虽窘迫也未敢怠慢,方才屈膝行礼:“见过杨大公子。”这杨大公子因早已得授意,直觉得入耳声有如风吹银铃般清脆,又看这林小姐乖巧顺从的模样,着实让人瞧着怜惜。“此刻本小姐倒是个碍事儿的了。”出口便觉得不是大家小姐该说的,到底十分失礼,见三位小姐簇拥而至,着桃红齐胸襦裙白玉雕花领扣扎柳条辫子便是司马右丞相嫡幼女:着天青色外袍,梳双刀髻戴粉橙牡丹陈尚书之女及一袭白衣素妆的李左丞相庶出三小姐。便道:“时候不早了,林妹妹,先去罢。”
“好”林小姐轻声应到,才又向那杨大公子微微行礼,才与众人嬉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