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城城西平安街上一所三进三出的大宅之内,十几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伫立在庭院之中,他们不时朝着屋内张望,目光中饱含着期待之色。
“苏老进去已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啊,真是急死人了。”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边用一方洁白的丝帕抹着额头的汗,一边一脸焦急的自语道。
“怎么,这位执事等不及了?”闻言,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眉头一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道。
“谁?”胖子扭头看去,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一袭黑色劲装,手握一把金鞘宝剑,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统领啊,怎么,难道江统领就不着急吗,要知道江总管一日未归,我等此次的交易任务便不算完成啊。”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胖子却也不惧,微眯着眼道。
“呵呵,江总管可是有着大武师修为的高手,在这不过三级势力的大宋王朝的境内,又有几人能留得下他呢?”江统领目光倨傲,一脸自信的冷笑道。
“话是不错,可既然如此,那还为何迟迟未归呢,这难道不是不合常理吗?”胖子脸上的横肉一抖,反问道。
“等吧,苏老不就是为了此事才从清修之所出来的吗,我想里面就快有结果了。”旁边一人插话道,目光转向空荡荡的大厅,一脸期待之色。
“只是此次,唉,也罢。”
听到对方的话,胖子不由长叹了一声,狠狠的一跺脚,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不过在看到四周来回巡逻身材彪悍的护卫时,终究还是嘴唇一抿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不过在他的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下一次的交易绝对不能再和这江氏一族合作了,‘店大欺客’啊。
“哼!”见胖子沉寂了下来,身着黑衣的中年人不由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面庞上尽显不屑之意。
正当众人议论不休之时,一位身着玄衣,满头银发的老者施施然的从大厅内走了出来,立时满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苏老,如何,人联系上了吗?”一见来人,方执事立时扭动着身体整个人风驰电掣般的上前了几步,一脸的笑意,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黑衣中年人真的很难想象,如此肥硕的身躯竟可以迸发出堪比鬼魅的速度。而一想到眼前这个刚刚发着牢骚的胖子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练家子时,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即使以江家的势力,这一次的事情只怕也是有些棘手了。
作为江家派驻在固城的一名护卫统领,黑衣中年人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此次江家与辽人的暗中交易也有幸参与了一部分,因此他很清楚眼前的这群人天还未亮时便已齐聚庭院是为了什么。
自从大宋王朝立国以来,大辽便一直都是大宋的死敌,双方在数百年里打了无数的仗,因而彼此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了。虽然近几十年来双方没有开战,但那并不代表双方就和好如初了,只不过是双方都没有找到战争的合适契机罢了。因而要想保持自己现有的地位,那就必须不断的强大才行,所以表面看起来大辽与大宋之间是相安无事的,但其实两国私下里都是磨刀霍霍,没有一刻不想将对方的领土吞并了。
不过,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奉行的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森林法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更何况在辽国的境内拥有许多的矿产,这些矿产中埋藏着很多锻造师在锻造武器所需的矿石,而大宋则因为山川湖泊众多所以种植了许多炼药师炼制丹药时必须的药草,两国之间若是互通有无或者合二为一的话,武者的数量与实力都会大大增长,只可惜宋辽两国实力相差不大,谁也灭不了对方,再加上二者长期敌对,因而彼此之间也就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互市了。
而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武器和丹药都是必需品,一个为他提供战力,一个助他提升修为,二者在修武的过程中缺一不可。但现在因为两国的紧张关系,作为宋人或辽人的他只能得到其中的一样,试问又有谁会心甘呢?
可惜,心不甘也没办法,个人的力量实在是过于渺小,实在无法抗衡一国之力,只能随波逐流,好在身边的人都是如此,也没有什么心里不平衡的。
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意尚且如此,何况此事不过是人为?更别说在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投机之人了,宋辽两国因为彼此间的血仇不愿与对方进行贸易,但对于商人来说,只要有利可图,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商人逐利,然而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人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在活着呢?
因而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一批暗中走私倒卖的群体出现了,这些人铤而走险,在宋辽之间来回的倒换物资,赚取贸易之中巨额的利润,而江氏就是其中获利最大的家族之一。
只不过这种交易是见不得光的,更不能被人知道,因为王朝对此订立的刑法相当的严酷,只要交易一旦被发现曝光那便是通敌,会被处以叛国之罪,身受最为残酷的凌迟之刑,无论你是谁。
何为凌迟?
凌迟,即为千刀万剐,所以也称为剐刑,这种刑法就是将人零割碎剐,而且一定要三千六百刀,并且在最后一刀时杀死罪人才能算得上凌迟,少一刀,犯人死了,都算失败。所以这种刑罚也非常考验行刑之人的刀功,因为下刀的分寸必须掌握好,重一点,轻一点都不可以,必须三千六百刀下去,每一刀的力道都和第一刀的力道一样重才行,只不过前面的三千五百九十九刀都是折磨人的,唯有最后一刀才会了结人的性命,然而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任何一个受刑之人都不会觉得那最后一刀来的太快了。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一共有九百七十八人用自己大无畏的勇气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了这条最为残酷的刑罚,而他们的下场就是被绑在固城军营练武场的石柱上,在万人的围观之下,被侩子手一刀一刀的碎剐,受尽折磨而死,连自尽也做不到。
虽然重刑严苛,但并没有吓住那些早已利欲熏心的人,走私依旧猖獗,前赴后继,只不过交易的时候更为隐秘罢了。
而此次与辽人的交易,江氏便是牵头的人,庭院内的这些人都是各个小家族的代表。他们将自己的货物送到江氏这里,尔后由江氏负责与辽人交易,待交易完成,他们便可以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收益。
他们带来的货物早已由江氏发了出去,一般三天之后交易结束,这些人便可以拿了收益回去了。但这一次,进行此次交易的人却迟迟未归,这就使得事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了。
“诸位执事安心,江总管刚刚已传来讯息,此次交易已圆满完成,他之前由于碰上了一伙沙盗所以才在路上耽误了两日,此刻已正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他一回来,我江氏清点后,诸位便可来此领取自己那一份收益。”面对众人,老者中气十足道。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江总管身为一名大武师强者,怎么可能会无故失踪呢,原来是去行侠仗义了。”
“沙盗实在是太可恶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出现添堵,真是差点吓死我。”
“不管如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随着江老的话音落下,顿时在场的执事议论纷纷,脸上都显现出一副欣喜的神色来。尤其是刚刚坐立不安的胖子,更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脸的激动之色。
“事情既然已经弄明白,诸位执事便请先回去吧,三日之内,我江氏便会将诸位的那份收益发放下去。”见众人的心绪都已安稳下来,老者嘴角含笑,朗声道。
“走吧。”
“回去,三天之内就有结果了,好啊。”
“李兄,这几日提心吊胆的也没吃好,现在既然事情定下了,我们不如去醉月楼瞧瞧吧。”
当人群散去之后,老者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了大厅,大厅此时的主位上还坐着一位身着华袍的中年人。
“苏老,如何了?”中年人狭长的眼眸微睁,淡淡道。
“暂时安抚住了,但江总管若是再不回来,这一次的损失只怕需要通报家族那边了,毕竟数额太大。”老者一脸忧虑道。
“哼,这个江风言,平日里贪图小利也就算了,此次交易如此重要,竟然还给我出纰漏。”中年人怒道。
“再等几日吧,若是到时还不回来,我们便只有通知家族那边让他们来解决了。”老者道。
“唉。”闻言,中年人面露无奈,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