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星无月,大地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当铁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漆黑夜幕下的一团火光,随后他才注意到火堆旁还有个人,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竟是白日里先行离开他的雷石。
“雷大哥?”铁轩有些意外的喊出了声,摇了摇昏沉的头,目光中带着几分犹疑。
“咦,你醒啦?”雷石偏过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道。
“嗯。”铁轩眨了眨眼,双手支撑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像是不听使唤似地,根本用不上一点气力。
看到铁轩挣扎着想要坐起,雷石目光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起身走了过来,一边扶起了铁轩,一边道“我来帮你吧,你大战之后导致身体有些脱力,待到明日应该就没事了。”
“是吗,那真是万幸,此事解决了便好。”铁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道。
“嗯。”闻言,雷石微微颔首道。
“对了,雷大哥,那白衣人最后到底怎么了,是你回来打退了对方吗?”看着有些木然的雷石,铁轩一脸疑惑的问道。
听到铁轩的问话,雷石不由沉默了,面庞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唯有微弱的火光在他的眼眸中不停的闪动。
“出来吧,小辈,战斗已经结束了。”‘铁轩’目光望着不远处平静的沙丘,冷冷道。
冗长的沉默,除了雨滴入大地的声响,天地之间再没有一丝声音。
“呵呵,看来你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既如此,那我就逼你出来好了。”见状,‘铁轩’冷笑了一声,随即手腕一动,一抹刀光划过虚空。
下一刻,铁轩身前不远的沙丘猛地炸裂开来,地面划过一道深深的犁沟将沙丘一分为二,从中显出一个略显狼狈的人影来,看其模样,正是先前早已离开的雷石。
此时的雷石衣衫破损,全身各处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痕,看其伤口,正是先前‘铁轩’的一抹刀光造成的。不过对此雷石却不敢有任何的怨言,甚至连元气罩都没有张开,整个人就那么淋着雨朝着‘铁轩’躬身一礼,恭敬道“参见前辈。”
“你舍得现身了?”‘铁轩’冷笑道。
“前辈见谅,晚辈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没有及时现身参见前辈,还望前辈大人大量,不与晚辈计较。”闻言,雷石本就躬着的身子立时又低了几分,恭声道。
“好啦,不用在我面前作戏了,我若真与你计较,你此刻还会有命在吗?”‘铁轩’有些懒洋洋道。
“多谢前辈不杀之恩。”闻言,躬身垂首的雷石立时一脸欣喜的感激道。
正当雷石庆幸保住了一条命时,谁知‘铁轩’话锋却是一转道“不过,我不杀你不代表我就饶过你了。”
“呃,前辈?”雷石先是一愣,随即心有踹踹的微微抬起头偷瞄向‘铁轩’,不知对方此言到底何意。
暴雨,淋湿了雷石的衣衫,也模糊着他的视线,然而他的双目却炯炯有神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铁轩’,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点端倪。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装傻吗?”‘铁轩’眼眸开阖之间微露精芒,目光冷冷的看着雷石,淡淡道。
“看来前辈早就猜到了。”听到‘铁轩’的话,雷石沉默了许久,随后慢慢的直起了身子,一脸平静的直视着铁轩,嘴角带着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笑意道。
“不错,在我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了。你与铁轩的行踪如此隐秘,就算是猛士营内部的人想要知晓具体的路线也必定要耗费一番功夫的,何况是两个不相干之人呢,除非是你们当中出了一个内奸,而这个内奸将一切的行动路线都通报给了对方。”铁轩淡淡道,面色依旧无悲无喜,那模样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既然如此,前辈为何还愿意放我这个内奸离开呢,以你的实力若是早些出手的话,就算我与江氏叔侄联手的话,只怕也会落得与他们一样的下场吧。”雷石有些不解的问道。
“放你离开不是我的本意,但既然那小子已做了决定,那我也不会阻拦。”‘铁轩’淡淡道。
“老弟他,唉。。。”一想起铁轩,雷石顿时心中涌起无数的言语,不过嘴唇蠕动,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化为了一声长叹。
“只是,没想到你胆子不小,离开之后竟然又潜行了回来,应该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吧。”‘铁轩’冷眼看着雷石,淡淡道。
“呵呵,若我说不是,前辈相信吗?”雷石一脸无奈的苦笑道。
“哦,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救铁轩回来的,若是如此的话,那我当真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铁轩’的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之色,冷笑一声道。
“罢了,败军之将,何必言勇,前辈要杀要剐便请直接来吧,雷石的眉头若皱一下都算不得汉子。”雷石一脸大义凛然道。
“我说过,不会杀你的。”‘铁轩’淡淡道。
“真的不杀我?”雷石一脸惊喜的问道,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期待之色,毕竟能活着,谁愿意真的去死呢,刚刚那些慷慨从容的话语也不过是用来安慰自己的罢了。
“我杀人不是出于欲望。”‘铁轩’依旧淡淡道。
“可是我。。。”雷石想说些什么,不过话未说完却被‘铁轩’直接打断了。
“铁轩的任务还需要你带路。”‘铁轩’简单明了的解释道,虽然是他在饶恕雷石的性命,但是话语依旧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高高在上,那感觉好像是在陈述一个微不足道的事实。
未等雷石将一肚子感激的话说出来,‘铁轩’又道“不过,仅此一次,你好自为之。”
“雷大哥,你在发什么呆那,后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啊?”火堆旁,看着面前久久不语的雷石,铁轩面色有些焦急的问道。
“老弟,我。。。”听到铁轩的话,雷石回过了神,只是看着铁轩一双期待满满的眼神,有些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他其实很想告诉铁轩,当日的确是他出卖了二人的行踪,因为之前江南找到了他,许下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承诺。本来说好的两人一起将铁轩斩杀,平分其宝贝,不想事到临头,江南竟然还想将他一起灭口,多亏了当时的铁轩机警,他才幸免于难。
而在见到江南还带了自己已有大武师修为的叔父之后,他已然明白形势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不由心生退意,不愿在掺和这趟浑水之中。于是借着江风言朝着他攻击之时,故作一击便溃,要的便是二人不防范自己,趁着对方对付铁轩之际伺机逃走。
只是接下来的事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已然深陷死地的铁轩在如此形势下还为自己求情,而来势汹汹的二人则趁机借此要挟。他本以为铁轩不会答应,毕竟到了此刻,就算铁轩再迟钝,也该看出一些端倪,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若是留下他,也许改变不了战局,但至少会多上几分逃跑的机会。可一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的铁轩竟然选了最‘愚蠢’的一条路,以放自己逃生为条件答应了对方,这一结果实在是令他大感意外。
那一刻,他真的有一种将所有的事全盘托出的冲动,不过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在必死之境地能够活着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大到已然能够出卖所有,包括他那颗开始承受折磨的良心。
他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虽然内心很感动铁轩对自己的情谊,也有些不忍铁轩一人送死,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令他抛弃了一切。
只是没离开多远,他就停下了逃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选择回去,回到那个危险的必死之地。或许是因为还放不下铁轩身上的宝贝吧,他这样为自己辩解着。
而当他悄然回到原地之时,所看到的一幕却令他大吃一惊,铁轩竟然以武师的修为与江南的叔父势均力敌,虽然越战就越处于下风,但铁轩的实力还是让他震惊。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这个小兄弟真的神秘了起来,本来想助战的急切心思也不由迟疑了,因为他想知道对方更多的秘密。
不过当他看到另一个‘铁轩’出现的时候,雷石才猛地后悔了起来,这倒并非是怕死,而是觉得自己若是出现与铁轩并肩作战的话,又至于将铁轩逼得山穷水尽呢。只是那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又有谁会相信他这个背信之人呢,事实上,当他被逼现身的时候,就已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现在虽然侥幸活了下来,按理说他应该可以无所顾忌的将一切跟铁轩说清楚了,可是不知为何,每当他对上铁轩那饱含真挚的目光时,他的舌头就打结了,那些心里的话语无论如何也说不口了。
“看来雷大哥有难言之隐啊,罢了,就当我没问,我们还是聊聊此次的任务吧。”见雷石面露难色,铁轩脑海中的片段飞速闪过,随即微微一笑道。
“谢谢。”听到铁轩的话,雷石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带着有些歉意的目光看着铁轩,一脸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