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城的牢狱建立在大将军府南侧不远处,是挖掘在地下的一座监牢,所以又称地牢。地牢共分九层,每一层被关押囚犯的情况都不相同,而在地牢深处的第九层,那里只关押着一位犯人,据说已经关押了十多年,但其人到底所犯何事,姓甚名谁,没人知道。
地牢中灯火幽暗,走廊内狱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俱都腰悬佩刀,单手叉腰,神情肃穆,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顺子,我这两天没来,这里面没闹出什么动静吧。”说话的是个迈着八字步腆着肚子的中年人,只见他犹如闲庭漫步走在这牢狱的通道之中,一身淡青色的皂隶服将束红的腰带绷得紧紧的,头上顶着比他脑袋略显小些的漆布冠,脚下踩着一双白帮乌面直筒靴,这副打扮,分明就是一个狱卒。
“能有什么动静呢,还不就那样,不过啊。。。”说道这里,这个有些瘦弱被叫做顺子的年轻人左右瞥了一眼,发觉没人注意他们后,这才小声道“三叔,那个,大将军又下到了地牢九层去看那个囚犯了。”。
“哦,就这事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看就看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中年人眼皮一抬,一脸不屑道。
“不是那个意思,三叔,我就是好奇。那下面到底关着什么人啊,大将军那么忙的大人物一年都要来个几回,若此人真是大将军什么故旧的话,直接放了不就得了,何必如此麻烦呢。”顺子一脸不解道。
“你懂什么,大将军那样的人物要是被你猜中了心事,那还混个屁啊。顺子,你小子记着,想要在这牢狱里捞饭吃,就要学会多看少言,明白了吗?”中年人一脸得色谆谆教导道。
“是,顺子记住了,多谢三叔的指点。”顺子一脸恭敬道,他可是知道自家的三叔在这地牢之中打混了二十多年,见过的死人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随便说出的一两句话比他自己琢磨几个月还有用。
“恩,对了,司狱大人忙什么呢,平日这个时间不是巡查的时候吗?”中年人点了点头,很满意自家侄子恭敬的态度,随口问道。
“哦,这个啊,刚刚来了几个人,说是押送充军的队伍到了,司狱大人一听赶忙去处理了。”顺子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我们不如去下几层瞧瞧,若是能遇上大将军的话,也。。。”
不等中年人话说完,目光一瞥,注意到一道人影从走廊远处走了过来,当即赶忙退到了一边,躬身行礼。
“三叔,你这是?”
顺子有些懵懂的看着突然变得无比灵活的三叔,随即漫不经心的朝着远处瞧了一眼,一看之下差点七魂去了一半,腿肚子有些打颤的退到了一旁,身子弯的都快成了直线。
不多时,脚步声愈发临近,每一下都仿佛踩在了二人的心口上了一般。待得来人走了老远,这叔侄二人才缓缓抬起了头颅,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牢狱的入口处,在见到司狱王明忠之后,铁轩便将此次的遇袭情况一五一十的跟对方说了,就连自己与黑虎帮之间的恩怨也没有丝毫的隐瞒,虽然不知对方会如何处理,但想来总比被黑虎帮杀死在半路强吧。
“铁轩,事情果真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吗?”王明忠摩挲着光洁的下巴道,一脸的凝重之色。
“是的,司狱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您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吗?”铁轩坦然道。
“倒没有哪里不清楚,只是你可明白你所说之事的严重性,罢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此事已超出我的职权,我必须要上报给大将军才行。”王明忠面色黯然,无奈道。
“司狱大人,此事。。。”见对方忽的语气低沉,铁轩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只是不等他话说完,忽的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
“你们这些人在这牢狱的大门前说什么呢,何事如此严重,需要禀告于我啊。”
循声望去,只见来人阔面重颐,浓眉大眼,虽身穿一袭普通的常服,脸上却是不怒自威,龙行虎步的走过来后,一双虎目犹如铜铃般的看着众人。
铁轩虽不认识来人,不过他身旁的王明忠却是认识,躬身行礼道“大将军”。
“他就是永宁侯,大将军蒙长青。”铁轩心中虽感讶异,面上却不露声色,跟着行了一礼道“大将军”。
“明忠,何事如此严重啊,你说来听听。”蒙长青朗声道。
“大将军,此事颇为棘手,现在这里人多嘴杂,是不是找个僻静之地?”王明忠瞧了一眼四周渐渐聚拢的人群,欲言又止道。
“哦,既如此,那就跟我回将军府吧,反正离着不远。”看着老部下脸色的犹豫之色,蒙长青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爽快的答应的下来。
“铁轩,你等几人也跟着我一起去吧。”王明忠偏过头道。
“是。”
计议既定,于是铁轩四人便跟在了王明忠的身后,随着蒙长青去了他的将军府。
大约才走了一炷香的路程,一行人便来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前,果然如蒙长青所说的那样,这距离当真是不远。
将军府外,铁轩还未近前,一眼便看到了府们对面的影壁上铭刻的四个大字“护国柱石”,再朝大门处望去,其牌匾上书着“镇国大将军府”的字样,当即心中颇为感叹。
因为有将军府的主人蒙长青在前,守门的侍卫们没有丝毫的阻拦,铁轩等人很顺利的跟着进去了。
穿过几个院子,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大厅之中,未等蒙长青开口相询,一阵脚步声便已传来。
“夫君,听说你回来了,可是此行颇为顺利,妾身。。。”一个三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刚一踏进大厅,头还未抬,话语便已出口,只是话未说完却嘎然而止。
“有客人?”
“拜见荣德帝姬。”王明忠躬身行礼道。
“呃?”
见状,铁轩等人先是一楞,帝姬,这可是公主嫁人时才能有的称呼啊,难不成眼前的妇人竟是一位公主。不过想归想,动作却是不慢,铁轩四人赶忙有样学样,跟着行了一礼。
“金奴,我这还有些杂事要处理,你去吩咐一下厨房,今日的午膳多预备五份。”蒙长青道。
“大将军,吾等午膳自行解决即可,实在不必劳烦荣德帝姬。”王明忠婉言拒道。
“不必多言,你我兄弟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日便留下吧。”蒙长青大手一挥道,见对方还要推拒,立时虎目一瞪道“这是命令。”。
“是,卑职遵命。”王明忠苦笑着应道。
“是,那妾身先去忙了。”见自家夫君拿了主意,中年妇人弯腰行了一个礼,随即便退下了,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好了,明忠,现在你可以说了吧。”蒙长青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的老部下,好奇道。
“是。”
王明忠深吸了一口气,当下便把从铁轩那听来的由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其语言简洁让在一旁听着的铁轩汗颜不已,感觉自己说十句话人家一句便可讲明白了。
当蒙长青听完了王明忠的话后,眉头不由深深的皱了起来,因为此事确实比他想象的要棘手多了。
由于蒙长青的沉默,大厅之中一时间针落可闻,铁轩一脸不解的看着面色犹豫的两个人,实在不懂他们口中所谓的棘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遇袭事件在他想来该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怎么到了固城之后一切的发展却如此的诡异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隐隐的感觉到了王明忠的身上散发出的一股若有似无的杀气。
他想干什么,是要杀大将军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杀大将军那就是杀自己咯。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呢,难道他是黑虎帮安插的人,不对啊,如果王明忠真的是黑虎帮的人,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蒙长青不可能不知道的,还是说蒙长青也跟黑虎帮有所勾结。也不对,若是蒙长青也跟黑虎帮有勾结的话,黑虎帮根本不必半路截杀他,等他到了固城随便找个罪名弄死他不是更好。
那王明忠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铁轩不明白,只觉得思绪越来越乱了,或者说仅凭他所看到的一切来讲,他已然当局者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