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守卫城门的士卒们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合力将紧闭的城门打开。
“这鬼天气，怎么一到我值守就下雨了，还真是倒霉。”一身材魁梧的士卒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抱怨道。
“好啦，小武，少说两句吧，要是给头听到，又要骂你了。”旁边一人劝道。
“还说我呢，王哥，看你一脸憔悴的样，是不是你昨天回家晚，嫂子又吵你啦？”小武看着身旁的同伴笑道。
“你嫂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没事也能折腾点事出来，不过都这么多年了，老夫老妻的早习惯了。”四十多岁的王贵闻言淡然一笑道。
“王哥，不说别的，就你能容忍嫂子臭脾气这一点，我小武对您那绝对是心服口服啊。”小武笑道。
“怎么样，小武，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要不要我让你嫂子帮你介绍一个？不说别的，这每天回去，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受再大的苦遭再多的罪也值啊。”王贵裂开嘴笑道，眼中满是幸福之意。
“王哥，您别打趣我了，行吗？”小武闻言顿时一脸苦瓜相，无奈道。
“哈哈哈，你啊，不娶婆娘你永远不知婆娘的好，等你再大点就明白啦。”王贵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爽朗的笑道。
“我觉得还是不明白的好。”小武目光狡黠的笑道。
“哎，行啦，王哥，小武，别聊了，我听到动静了，估计是有人过来了。”一士卒突然出声提醒道。
“真的假的，什么人这么早就要出城，赶着去投胎啊。”小武朝着雨中眺望了一眼，嘟囔了一句，随即面色一肃，身体笔直的如一杆标枪般挺立。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不多时，伴随着一阵金属与地面摩擦的声响，雨中的人影逐渐显露，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出现在了城门士卒的视线之内。
领头的是一个全副武装全身都包裹在漆黑光亮的盔甲之中的中年人，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赤脚拖着脚镣的犯人。这些犯人每走一步，脚上的镣铐拖动在青石板上都会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制造出的动静就算隔着几条街外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
在这些犯人的两旁，还有九个与中年人同样的装束的人，通过他们身上的漆黑盔甲，守城的小武已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黑甲卫队。
伴随着队伍的前进，小武这才注意到在这支队伍的最后还有一个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秀，长发扎成一束披在脑后，一身黑色劲装，顶着蒙蒙的细雨，步伐不紧不慢的走着。
不知怎的，看见这个少年，小武总觉得很熟悉，好像自己在哪看到过，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想问又不好问，立时脸涨的通红，一副便秘的模样。
终于熬到黑卫的队伍走远了，小武立时一脸好奇的向着对面的王哥问道“真是奇怪啊，王哥，这还不到九月，怎么黑卫又送犯人去边境了？”。
“谁知道呢，想来是积压下来的犯人吧，这种事我们管不着，也没能力管，还是好好的站岗吧。”王哥随口道，多年的人生经验早已养成了他闲事莫理的习惯，看到热闹也只是会上前瞧上一眼，绝不会有别的行为，更别说刚刚的一幕连热闹都算不上。
“可是不对啊，那队伍的最后那个少年是怎么回事，明明不是黑卫，也不是犯人，怎么会跟他们走在一起呢？”小武不像王贵对世事都是不在意的态度，他的心中满是好奇，一脸疑惑道。
“呵呵，小武啊，你这对什么事都好奇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啊，反正事不关己，你想那么多干嘛？”王贵看着小武抓耳挠头的模样，有些无奈的笑道。
“可我就是忍不住嘛，对了，王哥，你觉不觉得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少年很熟悉啊，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得，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小武皱着眉思索道。
“这有什么想不起来的，不就是三天前我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个挑衅黑虎帮的小家伙吗，真没想到，得罪了黑虎帮，他居然没死。”王贵感叹道。
“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就以为他会被黑虎帮的人打死呢，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新月派的人来，可最后他不还是被关押进城主府的牢狱中了吗，怎么今天又会跟着黑卫一起出城呢，真是奇怪啊。”小武疑惑道。
“小武，作哥的劝你一句，各家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有些事不是你我这样的小兵可以议论的，你最好将你的好奇心烂在你的肚子里，这样才能长长久久啊。”王贵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小武，语重心长道。
“王哥，你。。。”小武有些懵懂的看着王哥，这一刻，他感觉平日里与他嬉笑的王哥忽然间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只是是哪里陌生呢，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此刻耳畔响起的雨声从未有过的清晰。
出了月河城，这支混杂的队伍一直朝着北走，刚开始四周的景物还满是绿意盎然，不过越朝前走，树木越来越少，而且往往走了十几里才能看到稀稀疏疏的炊烟升起。
到了中午时，小雨停歇，众人原地歇息了半个时辰，不过没有生火，吃的是自带的干粮。之后众人再次前行，直至天色灰暗的看不清道路，领头的中年人这才瞧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沉声道“原地驻扎，李力，王罡负责上半夜警戒，章明，汪峰负责下半夜，其余人先搭好帐篷，尔后生火做饭。”
“是！”
“徐队长，要我做些什么吗？”见身旁的众人一下子忙碌起来，少年走到领头的中年人面前，开口问道。
“不用了，铁轩，你就随便找个地方歇着吧，饭好了，会有你一份的。”中年人淡淡道，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不耐。
“知道了。”铁轩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道，丝毫没有被拒绝后的黯然，似乎对此已然习惯，随即他找了个地方坐下，仰首看天，不知想些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饭做好了，中年人果然直接让一名黑卫给铁轩送来了饭食，倒是没有食言。
不过那名送饭来的黑卫，他脸上的疑惑之色，铁轩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有些事，不是一两句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再说了，对于这件事，他也不想解释。
吃饱喝足之后，铁轩分到了一顶搭好的单人小帐篷，而这显然是军官才有的待遇，对此他也没有丝毫客气直接进去睡了，无视了诸多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
不过早早进入帐篷的铁轩并没有睡，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此时的他却是毫无倦意。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香囊，看着它，铁轩一直平静的双眸一下子迷茫了。
“轩哥，这个香囊送给你。”面前的女孩羞怯的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到了他的面前，红着脸道。
“咦，书香，这香囊是你做的吗，针线还真是考究呢。”铁轩接过香囊，看着香囊上龙飞凤舞的金色丝线汇聚成一个‘香’字，不由赞叹道。
“你喜欢就好。”书香垂首低眉道，其声若蚊鸣，低不可闻。
铁轩看着面含羞涩期待着答复的书香，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弧度，微微一笑，她的心意他已然知晓了。只是，下一刻，他想起自己身负的血海深仇，立时脸上的笑意隐去恢复了他一贯的平静。
“好了，东西我收下了，你快离开这吧。”铁轩淡淡道，双眸不含丝毫感情的看着书香。
书香猛地抬起头，目光复杂至极，讶异，失望，疑惑，渴求等等不一而足，她紧紧的盯着铁轩看着，那锐利的目光仿佛想将眼前之人瞧个通透，好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因为唯一可以回答的铁轩没有回答她，书香等到的，只有冗长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铁轩忽的一下子将手中的香囊狠狠的握紧了，而后猛地冲出了帐篷，外面万籁寂静，一片漆黑，唯有不远处升起的火堆，在这夜里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着大地。
“谁？”负责守夜的李力与王罡二人同时站起身发出呼声，握紧手中的长枪，目光警惕的扫向四周。
待看到是铁轩跑出了帐篷，紧绷的神色立时一松，又坐回了火堆旁。
此时的铁轩没有理会这两个守夜的黑卫，现在的他只感觉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如果不发泄出来，这团火似乎会将他烧成灰烬。
“铿锵！”一声，嗜血刀出鞘，随即铁轩开始演练疯魔刀法。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平复心中那团突然升腾起的火焰，只是按照自己往常的习惯，有了什么烦心事，练习一番武技，出一身臭汗。
说来也怪，每当他练完武技后，他不安的心情总会平复下去，好似大夏天的洗了个凉水澡般畅快。
只是这一次，这种突如其来的躁动，心中莫名的烦闷，还会那般简单的平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