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凛冽的北风吹过了大河,就像是突然变了脸的样子,暖和了许多。
青州,东莱郡。东莱郡靠海,千年后人们习惯的称这里为烟台,当柔和了许多的北风在东莱撞上呼啸而来的海风时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了,不知怎地,人们乍一看觉得温暖如春,可骨子还是冷的,初来东莱郡的外地流民都习惯脱下厚厚的冬衣,可没过几天他们往往会在本地人嘲笑的目光下偷偷的把冬衣再穿上。
听潮楼,这是一个沿海的阁楼,与其说是楼倒不如说是一个台子更为恰当。站在楼里凭栏眼望便能看见急涌的海浪打在嶙峋的礁石上,有时夜里风大还会想起轰轰的声音。听潮楼不高,也不大,就像是富贵人家的一幢祠堂一样,没有华丽的雕梁画栋和琉璃青瓦,唯一让人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是这楼外守着的一队队军士,在凛冽的风中,他们站的是那么的笔直,也许是寒风吹的,他们的皮肤皱巴巴的就像是一棵棵老槐树一样。
军士们丝毫不敢放松,那是因为这听海楼里住着一个老人,那老人叫冉隆。左仆射将军、西华候冉隆。
听潮楼的窗户被打开了,从里面冒出袅袅的蒸汽。两鬓发白的冉隆,身上穿着一件麻布棉衣,他剑眉星目,历尽沧桑的面容上不是会透露出来一丝杀伐之气。他跪坐在地板上,前面是一个小碳炉,上面放着茶壶,他的手放在腰间就像是拄着刀一样,尽管他的腰间空无一物。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白胖的中年文士,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还算清秀,手里握着一把羽扇不时地摇动,尽管寒风凛冽,但文人墨客要的就是这样一种轻摇羽扇,指点天下的感觉。
“这冬天要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人盼望着,李先生你知道么?”冉隆轻轻的攥紧拳头又松开,如此往复。
“我知道北边有人在等着!”李先生望着窗外答道。
“棘城有消息了么?”冉隆依旧揉着手,问道。
李先生沉默了一会说:“北极玄灵斗姆元君,昨夜把消息传过来了,等北地的大雪化了棘城里的铁骑就会冲向黑山,棘奴也会跟着去!”
“北极玄灵斗姆元君?”冉隆揉着花白的胡子沉吟道,“他到底是谁呢?天宫在北地到底有多少人?李先生或者说我的东方崇恩天君!”
“天宫在北地并无多少神将,他是谁我也不知道!只有原始天王知道!”李先生用手指了指上面,又说:“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天宫不久前行了一次大天演术,玄武执明神君,你能猜到大天演术的结果是什么吗?”
没等冉隆说话,李先生有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天上多了一位神君他的神位是:东皇!这可是三位天王以下最高的神位了,我天宫有一百零八神位,有的神位空虚百年,有的神位百年而不得一见,玄武天君你打听了太多不该你知道的秘密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天宫的含义么?”
李先生顿了顿,从壶里倒出一盏茶又说:“我们不是凡人,我们是这世上的陆地神仙,我们是隐藏在虚空中的大手拨动风云。当年灵宝天王找到晋惠帝,寻一千年冰肌雪莲而不果,接着就有了八王之乱,那只是天王给这凡人的一些小教训。哎!天王是谁啊?屠戮百万眼皮又眨过几下?”
冉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们是陆地神仙?哈哈哈……,神仙就不应该有血有肉么?”
李先生挺起了身子,又忽然萎靡了,白胖的脸上忍不住的抖动:“哎!又能怎么样呢?在天宫这样想的毕竟只是少数啊!你怪过我么?我把你拉进天宫,可谁曾想的到如今天宫竟成了这个样子?百年前我们还一直庇佑天下,可如今却成了扰动天下大乱的那只手,所以,所以啊!我们要把这偏了的轨迹扶正。以后有些话你不要乱讲,不知道身边哪里就有顺风耳,哪里又有千里眼,表明上对你忠心耿耿的也不一定信得过,天宫的根太深了!我只对你讲一遍,我的决心未曾变过。”
“上位者的一个小决定,就让天下黎民百姓不安!真是……真是不知所谓啊!”冉隆又叹了一口气。
“情况自会改变的,三清天王各执一脉,你知道东皇是谁么?是棘奴!天演之后司命就气绝了,只有原始天王和你我二人知道。这是一个秘密,我看棘奴是重整三清的关键!”李先生倾着身子低声说道。李先生又说:“尽人事而听天命吧!这个乱世,并不是那么容易终结的,三清之争由来之久已经不可知了,如今灵宝一脉暗握晋室,道德一脉掌控赵国,只有我们原始一脉最弱,可是三清之争历来如此,我们加入那面那面就会赢,三百年前我们最后倒向了曹魏,所以曹魏赢了三国乱世,这次不管我们倒向哪一方,乱世依旧是乱世,我看天王的意思是要争一争了。”
“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这天下到底是谁的!我们尽管是后手也未必平不了这天下,压得住三清!”冉隆狠狠的说。
历史的真像永远掩埋在累累的白骨之下,胜利者用史书尽情的贬低失败者,又有一群人藏在胜利者的身后拨动他们的命运,这群隐藏在地底的人自称天宫,他们是神!千年不死?是鬼,让世间白骨累累。
没有人能说的清楚,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些,当千万人的命运被寥寥数人拨动的时候,那就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打破这个不公的世界,这个人就是英雄。
李先生从袖子里拿出了三枚铜钱,在手里摇晃了一下就抛了出去,两枚朝上一枚朝下。冉隆摇了摇头,他并不喜欢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也不能从这些铜钱上看出什么!
冉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先生把铜钱捏在手里轻轻的摩挲着,嘴里念叨:“四平八稳……,我为棘奴算了一卦,卦象显示这次征战黑山,他有惊无险。”
冉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雏鹰都要经历摔打才能起飞,棘奴有一颗狮子心,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可他还是一个孩子,我不想他身上背着太沉重的东西,不要把我们的秘密告诉棘奴,顺其自然。让他高高兴兴的过几年,趁我们还有力气,趁我们还能把他庇护在羽翼下。”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