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云朔国的冬天像往年一样,持续时间长并且十分寒冷,这对一个处于动荡中的国家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奂城还算好,修复工作进行了一半,而其他地方,冻死、饿死的人随处可见。
与云朔国临近的几个国家有些不安分,云鸢被云顺帝抓着去处理各种大事小事,都没时间玩,芒种要隔好几天才见得到他一次。芒种自己也很忙,每天只穿着两件单薄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反复练习。
“呯“的一声,又一把刀断在芒种手中。他哈出一口白雾,把断掉的刀随手扔在墙角,又抽出另一把新的刀。
芒种在丞相府的后院练习,燕连恒坐在后院亭子中处理事务。没有找到合适的刀,于是燕连恒让芒种把“闻龙烈诉·十七斩”拆分开来,反复练习每一招,做到熟悉这些招式从而提高自己的施展速度。
虽然一整套威力巨大的招式已经被拆分成一招一招,但芒种还是经常把刀练断,每一天练习下来,墙角都会堆着十余把刀的废铁。
听到刀断的声音,燕连恒抬起头,皱眉道:“虽说你的内力深厚且这套招式不同凡响,但这都不是你弄断刀的理由。归根结底,还是你的心不平静。”
芒种把刀插进雪地里,回头看着他。
“平时看你这个人,会觉得你气质内敛,淡静甚至是冷漠,但在打斗中就能清楚地感觉到你的浮躁。你的杀心太重,急于报仇,这对你的发展很不好。你知道我为何让你少用‘乌斐’吗?”
芒种摇头。
“软剑‘乌斐’,由铸剑世家荆家以灵矿打造,融入地界蛇部一位神的精血,它又被秘法阵淬炼过,上面杀机极重。长期使用,若你不能控制住内心的杀机,,必将为其役使,从而沉迷于杀人的快感中。”燕连恒说。
芒种当然知道“乌斐”和它的主人云鸢一样,嗜血气很重。云鸢不敢用“乌斐”,就是怕一使用它,内心那种杀人的念头就会被引发。
“虽说云鸢看着吊儿郎当,但他在控制自己这一点上,做得比你好。报仇之事万不可急,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被你的敌人抓住把柄,他就会致你于死地。不管怎样,隐忍是一定需要的,哪怕是有一天你不得已必须跪在你的仇敌面前,你也要跪。
芒种单膝跪在雪地上,低下头:“学生知错。”
他对燕连恒的敬佩,是发自内心的。
燕连恒微微点头,又低头看手中的文书。
芒种起身拿起刀,准备继续练,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墙上凭空冒出一颗人头,吓得他差点没把手里的刀扔过去。
“喂!”那颗人头上挂着贼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召唤芒种。
芒种犹豫一下,慢吞吞地移了过去,云鸢也探出了半个身体。
“你来干什么?”芒种很好奇云鸢今天会这么空闲。
云鸢一边努力爬上相府的围墙,一边回答道:“走,跟我出去玩。”
奈何墙上结了冰,云鸢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爬上去。当他终于稳稳地站在围墙上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芒种很淡定地偏头避开。
一团雪球砸在云鸢的小腿上,他“哎呀”一声,栽进了相府后院。
燕连恒背着手,信步走来,道:“四殿下想参观寒舍大可走正门,何必偷偷摸摸地翻墙?”
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浑身飘着明显的冷气。云鸢缩了缩脖子,扯住芒种的衣服哇哇大叫道:“救命啊!杀人了!你别过来啊,你、你敢杀我,是不是想反叛!”
芒种受不了噪音,捂住耳朵说:“相师,您能割掉他的舌头吗?”
燕连恒很不满地瞪他一眼,道:“我要能割了他的舌头早就割了,还用等到你现在来说吗?”
也是……芒种默然无语点头。
听见两人奇怪的对话,云鸢也不闹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对着芒种吹胡子瞪眼道:“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和你有关吗?”芒种毫不客气地顶嘴回去。
“你!”
一旁的燕连恒揉了揉眉心,说:“殿下,您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芒种和云鸢互瞪了一眼,云鸢扭头看向燕连恒,伸手搭在芒种肩上:“今天放假!”
“你?”燕连恒勾唇笑问,眼睛里的波光突然流转起来,话中的情绪并不像是讽刺。
“我们都要休息。”
“哦。”燕连恒漫不经心地笑道,“殿下准你去了?”
云鸢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迟早都会去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听到此话,燕连恒不再说什么,冲他们摆了摆手,又回亭子里去。
“你们在说什么?”他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芒种很疑惑地看着两人。
云鸢拖着芒种向相府外走,说:“那个,咳,人到中年,身体各方面都有那么点问题,你懂的。”
他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毛,一回头正对上燕连恒阴狠狠的眼睛。
云鸢缩了缩脖子,拉着芒种快步离开相府。
“刚才你们说……你要去哪儿?”两人并肩走在奂城的大街上,芒种问。
“我?我要随云朔国大军出征,作为使节去陆祀国。”云鸢回答道,“父皇本不允许我去,我求了他很久。”
芒种冷冷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问:“你还是决定去吗?”
“我要去看我的奶娘,还要去看兰心姐姐和和龙大哥。”云鸢望着云朔国一洗如碧的天空,明朗地笑,“我还想弄死那个老混蛋。”
他的声音忽而怨毒起来。
“你要去多久?”芒种不着痕迹地皱了在皱眉,他实在不想看到云鸢这个样子。
“不清楚,估计有些久……你和小野妹妹别太想我了。”云鸢摇头晃脑道,“所以我决定把你们送到相府去,等到我回来再接你们进宫。”
“你用得着这么防沈辞临吗?”芒种不屑云鸢的紧张兮兮。
“我宁愿把你们放在丞相身边,也不会让沈辞临与你们单独接触。虽说丞相与我政场敌对,但他如果要拍死你一定会提前通知,而沈辞临要算计你是不会说的。”云鸢说,“小心一点为好,别哪天被老狐狸算计了,可会让人笑掉大牙哦。”
芒种耸耸肩,道:“你存心想让我和琉族决裂。”
“只要琉苏不说,琉族没人知道你住在哪里。”云鸢说,“相信我,根据我多年观察姑娘的经验,琉苏一定不会说出去,最后反而会支持你。”
芒种臭着脸推开云鸢伸到他面前的头。
“行啦!我过几天就得走了,你还不对我好点。”云鸢故作一副伤心的表情,“亏我在最后几天还想到为你做点什么……”
“讲重点,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我一个朋友那里,他可是很少能来云朔国一次,这次你运气好,正好赶上了。”云鸢似乎挺高兴。
路走了大半,话也说了不少,芒种还是没有听到重点。云鸢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故意吊人胃口,但芒种知道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要不理他,他自己没趣了也会说。
云鸢见芒种不理他,果然感到无趣了,说:“好嘛,你又不理我。知道荆家吧?”
“荆家?给你打造了剑的那个荆家?”
“废话!你觉得天下还有哪个姓荆的敢自称荆家?”云鸢很开心地把芒种的智商鄙视了一遍,“他们家原来铸刀,后来因为觉得刀太过暴戾,才演变成了铸剑世家。”
听起来一点也不靠谱的来历,芒种沉默不发表评论。
“我认识那个朋友,叫荆项危,是荆家这一代少主。他那里武器很多,你不是缺一把武器么,带你去选选。”云鸢得意洋洋道,“跪下向本殿下谢恩吧!”
芒种停下脚步,转头,很淡定地望着他,说:“回去了。”
“别别!”云鸢连忙拉住他,哭丧着脸,“为什么每次你有求于我,比我还大爷?”
“因为你没有当大爷的潜质。”芒种鄙视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