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殿
议会殿中宽敞明亮,灯火交辉。正门所对处是一尊以上凌宗开门宗主为像的纯金雕塑。雕像下是一把金边银镀雕花木椅,是宗主的正座。左右两边分别设立四十六座和二十七座。长老和尊者坐于右侧,领事和宗门师傅坐于左,弟子则坐在下阶。
殿中央的地上放着两个被粗布遮盖的东西。正座的位置空着,本该坐在那个位置的人,白冥容,此时正蹲在那两个东西前,将粗布揭露一角,凝神观察着,眉头紧锁。
风主站在白冥容身后,似乎还是一贯的样子。白冥莽的目光越过人群,和他对视了一眼,风主眨了下眼。
白冥莽又想起刚才的怪事,想着以后还是找个好时机问问风主。
白冥容不知道在专注地想什么,以至于白冥莽进来时,也没有抬头。
白冥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他想可能是真的出事了。
七哥坐在下阶姬元古的身边,白冥莽走过众人面前,向他们行礼,然后走到白冥容身旁,看见了粗布盖住的东西。
那是两具宗门弟子的尸体,死相极惨,瞳孔放大,似乎在死的那一瞬间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们中的一个被咬断喉咙,失血过多而死,另一个更惨,脸部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直接撕开。
白冥莽坦然自若地观察着两具尸体的伤势,想着他们可能是被什么所害。他并不害怕看见死人,因为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与白冥容出门在外时,他杀过的人,不止一个。
“这两个弟子,是今晚负责巡夜的。尸体在西侧荒林里的那口枯井旁被发现。”风主对白冥莽低声说,他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收敛笑容使得他的眉宇间有一种淡漠的威严,“其他人听见了惨叫声,赶过去时两人都没了气息。没有人看见是谁杀了他们。”
“会不会是野兽?”白冥莽猜想道。
“如果是……那就好了。”风主苦笑着,“可问题是,你觉得野兽会出现在上凌宗本驻地么?”
当然不可能。上凌宗本驻地的警戒程度极高,就是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只可能……是那些东西了。”风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白冥容将粗布放下,盖住尸体血肉模糊的脸,走到正座坐下,白冥莽站在他身旁。
白冥容对几个弟子说:“把他们交给家人,让刘主事拨钱补偿。”
弟子们将两具尸体抬下,白冥容剑眉紧锁,环视殿中众人,手指在椅臂上敲打着。
他不说话,下面的人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都安安静静地低着头。整个大殿呈现一片寂静,只有手指敲打木头的声音分外清晰。
“这件事我会尽快派人查明,给诸位一个交代。”白冥容终于淡然道,“每个人做好本职工作,防范敌人的入侵。”
“没有其他事,大家散了吧。”白冥容说,“这几天我们最重要的事,是迎接三天后,十三个宗门的到来!”
底下众人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大家的眼神倏忽变了,每个人的眼里有着不同的想法,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无声地交流着不同内容。
众人散去后,白冥莽被白冥容单独留下。那三个还算有点义气的人在走之前,隔着人群给他做了个手势:我们在外面等你。
白冥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抬头仰望着巨大的金塑。跃动的烛火将阴影投布在他的一侧脸上,另一侧脸暴露在光线下,线条刚毅。白冥莽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已经很累了,背负的责任太多。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往宗祠跑,记住了么。”白冥容忽然说话了,声音很淡,淡得如燃在案桌上的烛升起的白烟。
白冥莽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
宗祠是上凌宗历任宗主的最后归处,每一位宗主的骨灰和灵牌都被供奉于此,后代弟子都在这里祭拜他们。宗祠是上凌宗最森严的地方,不但因为这里沉睡历代宗主,还因为这里藏着上凌宗保命的底牌。
白冥莽不清楚这张底牌是什么,只是听父亲说过,是上凌宗第一任宗主从鬼神处祈得,之后一直保护上凌宗。在几次劫难中力挽狂澜,才使上凌宗拥有绵长的生命力,成为最古老强大的宗门。
白冥容点了点头,转过身,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递给白冥莽。
白冥莽接过那个东西,入手有一种凉腻的金属质感。当他看清手中拿的东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那东西有万斤重,仿佛在灼烤着他的手。
“父亲,这……”他看着自己的父亲,难以置信。
“拿着它。”白冥容朝他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记好我说的话。”
“如果上凌宗真的遭到什么劫难,你什么都不要管,保好自己的命。宗主令牌在你手上,将来可以用它号令宗门弟子。”
“可是……”
“没有可是。”白冥容转身按住白冥莽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你一直很听我的话,这次也不例外。我活不活着无所谓,只要你活着,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方式……上凌宗就不会绝!”
白冥容的力道之大,几乎捏断他的肩膀。
白冥莽在那一瞬间明白了父亲的用心良苦。他忍住鼻腔中涌上的酸意,猛地跪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