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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遇

阴沉的世界,犹如一个牢笼般囚禁着内里的人们。

黑色的天空上,灰色的云朵们在翻滚簇拥着,似乎像是在竭力地挣扎着,内里有着无尽的痛苦无法挣脱,而且仿佛有着束缚一般,任凭他们怎样挣扎都无法逃脱既定的命运……

漆无痕,一个历经沧桑,经历无数磨难的降妖师,正行走在这片黑色的世界当中。

视之所及处,尽是黑白的双色,虽然他已经有过无数荒诞无稽的经历,但是,现在的情形却仍然让他感到十分的诡异。

而对于这个世界,他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怎来来到这里的……是真实,还是梦境?

漆无痕用力地攥紧了右手,向着天空微微挥动,嘴中低喃着上古的声音:“破障!”

轰然一声脆鸣……

在漆无痕的前方天空中,显出了一片光亮,如同星辉一般不断地诞生出,又在悄悄地流逝着……然而,即便是这片光亮,却仍然只是灰色的。

这个世界仍然无法挣脱……

就在漆无痕心生困惑之时,在前方悠悠然地飘来了一声亲切地呼唤:“无痕,我终于等到你了……”

笼罩着前方的灰色乌云渐渐地散开,显露出了前方的模样。一处高耸的断崖上,一席红衣随着清风翩翩飞舞,犹如一朵燃烧着的火花一般,似乎点亮了整个世界。

“无痕……”朱唇轻起,勾动了漆无痕早已波澜不惊地内心。

一滴热泪悄然溢出眼眶,止不住地奔流而下。

当朝夕想念的挚爱出现在漆无痕的面前,他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一片黑暗……

因为,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仅仅只是一个梦而已……

漆无痕忍住自己扑着那朵艳丽的火花的冲动,缓缓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坚定地向着来处迈步。

在他的身后,那一席红衣犹自忧桑地凝视着漆无痕的背影,淡淡地轻叹:“无痕……”。

如此,梦醒。

漆无痕睁开了双眼。房间仍旧是自己睡去前的地方,淡淡的轻纱如同梦里的乌云般缓缓地飘动着,鼻翼间可以清楚地问道一种令人愉悦的芳香。

枕下的温润仍然充满了现实,但这里仍旧不是漆无痕想要长留之地……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守护之人已经醒来,在漆无痕的身后,梦烟微微一笑。她抬手抚平漆无痕额头的皱纹,轻柔地按摩着漆无痕的太阳穴,笑道:“才刚刚睡着就醒了,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漆无痕又缓缓地闭上双眼,感受着那轻柔的双手,轻声问道:“今日之香,似乎和往日地有些不同……你从哪里得来的?”

梦烟如同撒谎被识破般地轻叹一声,道:“这都能被你发现,为了求得这香可是废了我不少力气。这香……”

“是青花木纹香。有安魂定魄,颐养心神的功效。”漆无痕如此说道。

“真不愧是降妖阁的大人,一下就被你猜出来了。”梦烟无奈地叹了一声。不过,她的这声叹息可不是仅仅只是说一下,而是她明白:每次自己想要和他亲近一些的时候,总是会被他轻轻地拦下。没有什么不妥,也没有过多的关心。

接下来,怕是他又要走了……梦烟如此想着。

“我要走了。”漆无痕轻轻地移开梦烟的双手,缓缓地起身。

这里并不是漆无痕的家宅,而是望京城中档次最为高档的青楼,而如烟只不过是青楼之中的一位普通的姑娘。

在这里,每一个姑娘都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就应该做怎样的事情。尽管自己的心里有些不舍,但如烟仍旧来到漆无痕的身旁为他整理衣裳,打点额头上的几缕长发。

“这次一别,下次见面又不知道能等到什么时候……”梦烟轻叹着。

漆无痕笑道:“总有再见之时,下次给你带点更加新奇的礼物。”

“恩,那我可守着空房等你回来了!”梦烟可怜巴巴的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我走了。”漆无痕大步跨出门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漆无痕地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梦烟脸上的期盼渐渐化成了落寞。

从梦烟第一次出现在青楼当中的那一刻,漆无痕便悄然来到。不知道他与楼主有过什么协议,从第一天开始,梦烟便只有一位客人,那就是漆无痕。他差不多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有时候会过夜,有时候不会过夜……

但整整两年过去了,漆无痕却没有碰过如烟的身子哪怕一回。每次他看向梦烟的时候,梦烟心里明白,他其实看到的是另一个人。不过,梦烟有时候也在庆幸,如果不是这样,怕是自己的命运将跟外面的那些姑娘们没有差别。

这青楼的名字叫做‘戏梦楼’,在望京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戏梦楼前,漆无痕果然又看到这栋楼的主人,十神。他的模样怕是见过一次的人都很难忘记,他常年穿着极为宽大的白色长衫,再加上他苍白的面容,活脱脱像是一位在世白无常。

十神站在戏梦楼的高台前,摇着手中的山河扇,静静地凝视着整个望京。

此时此刻,正值清晨朦胧之际,东方明亮刚刚泛起鱼肚白,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着半个望京城。街上不时有着勤劳的小摊贩挑着货担路过,夫人们端着木盆摇曳着腰肢来到河边准备洗涮……

十神特别喜欢望京的清晨,似乎只有此刻,他才能够感觉到一种生气。不过,在漆无痕出门的那一刹那,十神便已经感觉到了。于是,就算漆无痕和自己并肩站在了一起,他也没有丝毫的意外。

十神淡淡地说道:“每次你都是这样……怎么不去想着改变一下?”

“你不也一样?每次见你都是这样的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你若认真装扮一下,怕也是望京的一大美男子!”漆无痕反讥道。

“不一样,你我的道理虽然看似一样,但实则有着天壤之别。我之所以不去改变,那是因为我喜欢这幅模样。而你之所以不去改变,而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睁开眼睛看到如今的世界,你还活在你的过去。”十神着摇山河扇,轻声道。

“哼,那现在是鬼在和你说话了?”漆无痕最看不起十神这‘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装比范。不过,和这家伙做朋友还真不赖。

“虽然我试图多次开导你了,但你顽固至今,我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教导世人的秃驴,今天也就不再废话了。”十神说完折扇轻轻一摇,从怀中抛出了一个卷轴。

漆无痕抬手接过,将卷轴轻轻地展开。

十神凝望着望京的风云,低声说道:“此去北上一路安好。顺风行,逆风藏,金木葬于土,水生则灵,断则龙渊,谨记于心不可遗忘。”

漆无痕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有些沉重地查看着卷轴上的事项。

“妖魔又将开始兴盛,南方白夜族现万年不遇之材,北方永夜提前占据了八座玄山……望中原同道,此次能够同仇敌忾,挽救这个世界!也许,这将会是我们最后悠闲的岁月了……”十神嘴角露出莫测的笑容,轻轻地说道。

望京北上三百里,一座普通的村落内。

一位年纪大约十几岁的少年,正在依着一颗大树百无聊赖地望着原野。他的腰间系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刀刃处闪着明亮的光芒,即便是一柄锈刀,但它仍然是少年使过得最好的一柄砍柴刀。

原野上金色的麦子随风摇摆,如同浪涛一般地一波接着一波地向着这边赶来。呼啸的风声犹如远古莫名的吟唱,声势浩大且生生不息。

少年望着眼前的这幅情景不知看了多久……而他的目光顺着这片原野,向着远方的尽头不断的探索着,似乎在好奇那些他不曾去过的地方都有着怎样的景致。

“大概,它们要比这些麦浪,更加的迷人且惊心动魄吧。”

少年看起来竟然有些出神了。

就在此时此刻,少年身后不远处的原野上传来了切声的呼唤。“二雷哥!二雷哥!!”

二雷骤然从出神的状态清醒过来,回首寻声望去。丝毫不理会此刻距离地面还有着三四米的高度,他径直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二雷循着声音来到田埂上,认出了来人是邻居的狗子,自己从小的玩伴。狗子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禁让二雷有些奇怪。

“狗子,发生什么事让你这样着急。”

望着二雷,狗子焦急地说:“二雷哥!出事了,村上的那些牛,不知怎地就跟发疯了一样,全都冲到了黑林子里!现在村上的大家都守在林子口,准备一起进黑林子呢!”

“什么!”二雷面色一惊。那一段不堪的回忆再次映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狗子!赶紧拦住大家,千万不能让大家进入那林子!”二雷焦急的说道,带着狗子急忙向着村民聚集地方冲去。

黑林子,是村上的村民们对于附近的一片山林的特有称呼。以前也曾经发生过牲畜不小心进入黑山林的事情,没有一件例外,那些进入黑林子的牲畜从来没有回来过。

大家对于这片林子忌讳不已,这么多年里,也曾有人想要探究那一片林子,但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能够安然归来过。

一位路经此地的降妖师曾经在村民的委托之下进入过山林,但等他再次出现时所说的一番话,让村民们更加惧怕这片黑山林。

“永远都不要进入这片林子,只要不进入,任何人都可以平安无事!”

说完这番话,降妖师便拖着受伤的身躯离开了……

但今日发生的事情,却轮不得村民们逃避这片黑林子!那些牛儿们,可是整个村子里所有人的命根子。夏季播种,耕田,秋收时候的最大劳力……没有牛的话,庄稼人可谓断了两条臂膀!血肉连心,为了那些牛儿们,村民甘愿冒上生命危险!

在黑林子的入口处,果然很多的村民各自带上趁手的农具,比如砍柴刀,镰刀,菜刀等诸如此类的工具用来防身。大家正在为对方加油打气,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每一个人都心底发虚的很。

每当回想起关于这黑林子的往昔,每个人后背都不禁阵阵发凉。

“大家都不要进去!!”

就在众人准备相约出发的时候,突然在人群外传出了一声焦急的喊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着发声处看去,而挡住视线的人纷纷移开自己的身躯,渐渐显露出了人群之外的二雷与狗子。

“二雷,不在家看弟弟妹妹,你来干什么!”二雷爹第一个说话,脸色阴沉地拉着二雷的肩膀就要将二雷带走。

不过,就在这时,二雷的大伯却开口说话了:“柱子,先别着急撵二雷子走。二雷子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要交代给大家……毕竟,二雷子那年可是活着从林子走了出来。”

此话一出,登时众人里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起了。

“对啊!柱子家娃娃进入过那片林子!”

“要是雷娃子跟大家一起进入林子,也许,大家都没事!还能把牛带回来……”

“柱子!让你家雷娃子跟着大家一起进黑林子吧!你放心,咱们这么多人一定保护好他!”

“就是,就是!柱子让你家娃娃一起去吧!”

“这次的事,毕竟不是一两家的事情,是大家的事情!柱子你可不能只想着自己,要为整个村子考虑啊!”

……

二雷的爹,柱子铁青的脸望着二雷,一句话也不说。

“爹,你们不能进去!”二雷一脸恳求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柱子铁青着脸一声冷哼,低声斥道:“你一个娃娃知道啥!赶紧给我回家去!不然,看我不打断你的两条腿!”

很显然,二雷爹不想让二雷跟着自己犯险……但二雷的大伯却不这么想。

二雷大伯颇有长者风范地说道:“柱子,放开二雷吧,先让大家听听他要说的话。毕竟,多了解一下那黑林子也算是一种经验。”

“大哥!当年的事情我们早已问过无数次了,二雷那次能够从林子里侥幸出来,全是运气!他什么都不知道!”二雷爹有些焦急地说道。

二雷的大伯却是冷冷一笑,说道:“很显然,当年的二雷子怕是没有全部说出来……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二雷,你告诉大伯,你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到林子里去?是不是你记得当年发生过的所有一切?”

“大哥!”

“够了柱子!我是一村之长!此地容不得你蛮横!”二雷的大伯满脸地戾气,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寒。

“爹!”二雷的手被握的有点疼,但二雷爹的手仍旧没有松开。

此刻场面冰冷到了极点,所有人将目光都放在二雷爹的脸上,目光之中的敌视将二雷爹彻底孤立了。很显然,这件事情后,二雷爹一定会成为众矢之中!

二雷环视着周围人之后,将手竭力地从柱子手中挣脱,同时轻声道:“爹!我不会有事的,我……肯定还能再出来!你就放心吧!”

二雷爹眼眶有些发红,说:“你一个娃娃懂个啥!”

此刻,二雷从自己父亲的身后走了出来,所有人都在望着二雷,这种情况是二雷从来没有经历过的。这让二雷有些紧张,胸口内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片刻后,二雷有些艰难地说道:“我……愿意给大家把牛找回来!”

此话一出,众人的神色各有不同,但绝大多数人都喜出望外!

“我进过那片林子,我知道那片林子并不大,咱村的牛估计也没跑多远!所以,我一个人就能够把牛全都找回来!但,大家要给我多一点的时间。”

二雷说完这番话,众人更是欣喜不已。大概大部分的人都想的是:终于不用进那片该死的林子了!剩下的一些人则想着:自家的牛到底能不能靠一个娃娃找回来……

“二雷子!你瞎说什么!你对于那片林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二雷爹在众人欣喜不已的时候,突然浇了一盆冷水下来。

二雷这次却决定和父亲站在不同的道路上。二雷望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地说道:“不,我知道那片林子有些什么,也知道怎样从那片林子里逃出来!进入这林子不远处的地方,就有一块白石!上面有我小时候留下的记号!”

“好好好!二雷这娃子从小就聪明,这次的事情大家就相信他一次吧!”二雷大伯趁热打铁地说道。

二雷爹双眼直直地盯着二雷看,二雷丝毫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坚定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最终,在二雷丝毫不屈的目光下,二雷爹败下阵来,只得移开了目光,一句话也没说。二雷爹落寞地转身,不再看向自己的孩子。在二雷将要迈步的时候,二雷爹说道:“如果你进入那林子,你我父子断绝关系!”

二雷的脚步微微停滞,但接下来,毅然决然地迈开了步伐。

向着那片黑色幽森令人恐惧的黑色森林进发!

“父亲!如果,今天我没有迈出这一步,你将会成为村子里的罪人!如果,我能够安然从这林子里走出来,那我便是整个村子的英雄!而你就是英雄的父亲!如果,我没有回来……就当小的时候没有侥幸逃出来罢了!这样,你也不用每次见到大伯的时候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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