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啊。”康老满脸欣慰，微笑着不断鼓掌称赞，浑浊的双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不带丝毫杂质的感情。
也许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也许只是虚伪的逢场作戏，康老确实是因为天尘所表露出的才能而产生不小的情感波动，只不过谁也能判断出这到底是真是假。
龙一和首长没有过多的表示，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扑克脸，好像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半响过后，天尘已经把最基本的自然属性都简单的衍化了一遍，展示给人看这个目的毫无疑问的已经达到，他也就没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些足够了吧。”
“够了，已经够了。”康老满意的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眉宇间的皱纹骤然少了大半，满面笑容“有这份才能在，华夏大可不惧魔族列强。”
首长微微颔首，似乎是在无声的赞同康老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天尘现在的确很弱小，一个人势单力薄，改变不了什么。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会大放异彩，或许不能让华夏变得和大英帝国那般强盛，但起码都保证华夏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不会有太大外患的之忧。
“不，您错了。”
天尘却豁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犹如出鞘利剑般犀利，不容置疑的反驳道“就算没有这种东西，我华夏依然不会惧怕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康老一愣，满面的笑容定格在了他苍老的脸上。
“华夏不会去说比谁要强，我们没这样的兴趣，也没有这样的时间。”天尘骄傲的扬起了嘴角，抬手指了指被金属和泥土遮挡着的白日青天，深情的看着他目所能及的一切“但这绝不代表我们就比谁要弱！我华夏先祖生于洪荒之中，饮天地雨露，食飞禽走兽，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仅凭血肉之躯就能与天斗与地争，传承下不朽血脉这是为何？他们没有利爪尖牙，没有皮毛鳞甲，却能在凶兽毒虫遍地的蛮荒里凭着血肉肉之躯征伐出华夏这一片天地，长存不灭，这又是为何？”
“华夏已经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正一步一步的走向富强，不再孱弱无力，我就不明白华夏还需要怕什么？”天尘长长出了口气，像是在叹息，慢慢收回了目光“魔法又能怎样呢？就算没有那种东西我们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吗？生有所养，老有所依，吃得饱，穿得暖，有在乎的人在身边，雷雨风雪中有一个温暖的家，艳阳天晴有华夏的一片水秀山清。我们又差在哪里呢？”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一连串掷地有声的反问就像几鼓铿锵有力的重锤，毫不留情的砸在康老和首长的心头，让两位历经人生百态与世界各个势力打过无数交道的资深政客沉默楞在了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龙一不为所动，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像是没有听到天尘这一番慷慨陈词，一点反应都没有，只不过，在没人察觉的时候他的眼睛深处无声无息的多了一缕赞赏与尊敬。
“还有一分钟。”
良久刻后，龙一没有顿挫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随后他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天尘想了想，觉得自己再杵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能做的和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郑重的向康老行了一记军礼，与这位为华夏奉献了一生的老人做出了最后的告别与致敬，随即便利落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间。
首长凝视了康老片刻，喉咙几度滚动，想要问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得了口，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抬手行了记军礼后，带着深深的惋惜慢慢向外走去。
直到此时，首长还是不愿意相信康老会做一个被人唾弃的叛徒，他宁愿相信这是影子判断失误引起的一场误会。
然而，事到如今康老都没有为自己辩解过一句话，只是对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却又不肯说出其中的缘由，就算是与他曾经患难与共的生死战友都没有提及只言片语。
“为什么吗？”康老轻声喃喃着，凝固的笑容渐渐融化。
首长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去。
“因为啊，我看不到华夏的未来，看不到明天......所以我不希望华夏儿郎就这样白白葬送在一场绝无胜望的战争里。”
不知不觉间康老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像是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般。
“康老您.......”见康老终于不再沉默肯吐露真相，悬在首长心头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下来。
“别人或许不明白华夏现在处于什么一个境地，但你我还不清楚吗？精灵之森要与华夏交好究竟有多大阻力，其中利益纠纷到底牵扯到了多少人，我们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真的看不到希望。”康老摇了摇头，双眼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我不想看到华夏儿郎在一场必败的战争里白白送死，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为我们错误而葬送他们身家性命。既然已经如此，我宁愿用我们已经注定的失败换取华夏千万儿郎的性命。”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康老舍弃了自己曾视若生命的尊严，孤注一掷的出卖了华夏，仅仅只是为了不让万千华夏将士陷入一场根本没有胜算的战争。
宁可委曲求全，也不愿玉石俱焚，这看上去十分的懦弱，没有骨气，连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康老这般行径或许十分明智的决定。若是不出意外，华夏的失败几乎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但华夏绝不会坐以待毙，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拼死一战。康老此举虽让人不齿，却能让万千军民免受很多战争之苦，把华夏子民的伤亡降到很低很低，在人道主义上是绝对的正确。
“您真的是这样想的吗。”首长沉默了片刻，沉声问道
康老没有说话，只是仰着头眼神空洞的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
“是这样啊。”
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尽管康老没有做出表示，首长却从已经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以及他背负着的不被华夏理解的悲愿。
“康老您知道的吧，早在半个月前在我华夏的西北边疆聚集了大量装备精良的魔族军团。”
首长慢慢扬起了嘴角，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犹豫，洒脱的大步而行。
“三天前，他们借着搜查魔导罪犯的名义不顾我国的抗议和反对开始非法入侵我国边境。”
“但是，直到今天的此刻，我华夏都还寸土未失，您可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
康老缓缓合上了湿润的眼眸，尽管他已经知道了首长接下来要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几近多余的询问。
“在我收到前线的战报里有这么一句话......”
我爱我的祖国，爱我的人民，离开了它，离开了他们，我就没有了归宿，更无法生存。
叮咚一声轻响，一扇门沉重的封闭了，一扇门却在无言中悄然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