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谢子域与李白沙二人出了城主府邸大门之时,一抹倩影从一棵粗大的柳树的枝干后走出,往着他们二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扭头往木屋走去。
暗室之下的极乐原本疲惫不堪地蜷缩成一团没有了动静,与其说是睡着,倒不如说是昏厥了过去。
这一日一夜里,身体的饥饿疲惫加之左肩毒发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如鬼魅一般纠缠着她,好几次她都是昏过去了又再度被痛醒的。
听到了些微不可察的脚步声后,极乐猛然惊醒,她不得不连忙坐正身子佯装镇定,愈是到痛苦之时愈是不能让人得知她如此脆弱的一面。
守着楼梯口原本昏昏欲睡的两个女仆见来人不是绝连尘,慌忙喝道:“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此地!”
女子随即不愠不火地在她们面前亮出了银制的令牌,两女仆见状谦卑地行了礼,退到了两侧。
女子一身水蓝色连衣裙,梳起两个辫子,五官清秀,与那李白沙颇有些相似这不就是那日和李白沙在一起的李白玉吗。
李白玉走近极乐,皱着眉头看着她端详了起来。
眼前这个白衣少女看起来状况十分糟糕,面色几乎白得如纸面一般,额头满是隐忍的冷汗珠儿,喘息听来也十分微弱紊乱。
虽看起来这般弱不禁风,这般饱受摧残后憔悴不堪的样子,却因那细致的肌肤,完美的五官,以及那仿佛身处高堂的明亮淡然的桃花美眸,显得分外清新脱俗,分外惹人怜惜。
纵然李白玉身为女儿身,看着看着都不禁为之心跳加快,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极乐看着她那份可惜的目光,莞尔一笑,“为何难过。”
李白玉没有想到她会这般直白,这般有活力地问自己,先是一愣,尔后颇为愧地说:“你本不该如此,是我顽皮拿了你的发带,原本想着你应该会来找我要的,哥哥看起来很钟意你……只是我没想到那日那发带却被城主看到了,才害得你落入如此困境。”
极乐竟哑声,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眸子。原本她应该恨她的,只是看着她那歉意满满的如水一般的眸子,却突然恨不起来了,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片刻,她惨淡一笑,“注定我会遭此一难吧。”
她是不信命运的,只是此刻除了这样宽慰自己,她亦是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再者,经此一出,她方知道各国的势力因为那图的陨落而蠢蠢欲动了。
原本,她对权势是厌恶的,对于争夺也是不喜的,只不过如今为了保全那图保全自己,看来她已是不得不投身于这些肮脏的权势之争中了。
她抬了抬眼,瞥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李白玉,“我很好奇,你们城主为何如此恨我,在此之前我们未曾见过面。”
李白玉一愣,脸色又一白,她有些惶恐地往后对着二女仆瞟上几眼,“这,我不能说。”
暗室里,原本潮湿阴冷,李白玉却莫名觉得眼前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星眸是那么的洞彻,直惹得她喉咙一干,后背冷汗直流。
烛火动了动,衬得极乐脸上明亮与阴影的界限模糊了些许,她看着焦虑不安的李白玉,目光绕过她往她身后探头探脑打量过来的两双眼睛看过去。
她的眸子一冷,那两双眼睛随即便是一抖,齐刷刷转到了别处去了。
白日里李白沙来“探望她”的时候,她是有意让这二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寻常的,鉴于此,她们对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恭敬些,恐惧些,毕竟现在连她们的主子都不敢轻易动她,她们这些下人也只得谨小慎微地伺候着了。
待她转回目光,正好撞见李白玉对她投来的钦佩的眼神,那是打从心里的钦佩,作为一个生死未卜的囚犯,她不但这般淡然处之,还令得狱卒都要敬畏三分,实在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极乐没有回应她什么,只是抬了抬麻痹到几乎失去了知觉的左手,将它放在腿上,右手覆上去轻轻地揉了起来,“现在可以说了。”
李白玉见状犹豫了片刻后,咬咬牙在她面前蹲了下去,压低声音说:“我也是无意间听见婢女们在传的,那婢女常年伺候城主,想是知道了些实情,她说是城主年轻时喜欢上一男子,结果那男子却是一心一意喜欢另一个人的,终于熬到那女子要嫁人了,也算是有了希望了,没曾想又出现岔子了。”
极乐听得有些迷糊,却依旧耐着性子徐徐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白沙又四下顾盼了一会儿,把嗓音压得更低了,“据说,年轻时候的可汗逼着那女子嫁给他,无奈之下女子才答应的,问题就在于可汗那时候是有妻子的,正是男子的妹妹!”
“后来呢?”
李白玉面色凝重地瞟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后来,奇怪的事情就出现了,男子的妹妹,死了。后来据说就连同那男子和他妹妹的孩子,都死了。都说是那女子搞的鬼,因此城主才这般恨那女子。”
她说着又不经意看了白着脸若有所思的极乐一眼,语气里有丝丝试探,“或许,你和那女子,很像?”
这句话倒是个疑问句,若是那女子和眼前这白衣少女长得相像,也就难怪了齐耶会执意要娶她,若是她长得这般,却是叫人恨不起来了。
极乐突然被她这句话吓到了,抬头呆呆地看着她,半响才苦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伊帕的子民,怎会认识那女子,想来会不会是你们城主认错了人了?”
李白玉听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只是,那发带是谁给你的,那发带,极有可能是那女子的,所以城主才如此激动。”
极乐突然哑声,“那发带……”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抱住自己的左臂,缩成一团身子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她煞白的脸上慢慢地冷汗不止,绝美的五官蹙紧,颇为痛苦地扭曲了起来,片刻之后,那美丽的眸子里已是一阵氤氲了。
李白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连忙叫来两名女仆,把她们打发了,去找大夫。
两女左右为难了几秒,对视点头后匆匆忙忙跑了出去,毕竟虽然城主说过不得离开,可城主也说过不能让她死了,眼下有李白玉在那看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暗室内,昏暗烛火又抖了几抖,照得整个狭小的房间内谍影重重的,加上一头墨发的白衣女子蜷缩在地,不时发出几声闷哼,居然有几分凄凉,几分可怖。
李白玉不知所措地抱着她的双肩,“你怎么了?啊?怎么了!”
就在极乐被她摇得头昏脑胀之时,李白玉突然“呃——”地一声两眼一翻,倒在了极乐身上,没有了动静。
从李白玉的背后,传来一声语重心长的叹息,“唉这妮子,不知道病人不能乱摇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