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想的恰恰相反,连山易你也听过,河图洛书,河图说的是先天易,这洛书可就是这连山易了,相传大禹治水之时,神龟背驮神章,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因为出自洛水,所以就称之为‘洛书’。”老头子说着又用酒在桌上画了一幅图。
这幅图虽也是四方,但与先前的四方八卦又不一样,更像常见的九宫格,特别是在这幅图中的九个方位中,画着不同数量的点。赵枫仔细一数,每个方位的圆点与九宫竟然是完全一致。
“老头子,这洛书不就是转盘九宫么,现在不也在用么,你怎么说连山易和归藏易都失传了呢?”赵枫很是不解。
老头子听了赵枫的话,摇摇头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把这些点连在一起看看。”
老头子说着,有用手指蘸着酒,把每个区域的圆点各自连在了一起,赵枫这才看出原来这洛书最后的样子竟然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
“归藏走时,连山走形。这洛书一图有万般变化,然而现如今传世的都是凤毛鳞爪罢了,连山易与归藏易不只是不同,更确切的说是完全相反,归藏最终是归阴,是统一。
而连山却是由无到有,由静到动,由止至变,是一个变数的过程,古人说‘云出而连山’说的就是这个山上边云的变化,可惜的是,无论是连山还是归藏现如今都已经绝迹了。”老头子说起来唏嘘不已。
赵枫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虽说老头子这半天说的都是西周之前易家的事情,但是赵枫能听的出来,老头子唏嘘的还是黄门这档子事。先天,归藏,连山,三易之中如今不见了两,只剩下了先天易还苟延残喘,这与黄门如今的处境是多么的相似。
赵枫还记得老头子以前说那句“三四敌九百”的时候,是多么的自傲,可如今呢,不论是三四中的三教墨,儒,道,还是上四门里面的天,地,玄,黄,都已经快要绝迹了。
不止如此,“九百”所代表的“九流”和“百家”,都也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春秋之后的“九流齐放,百家争鸣”现在讲起来只能是历史了。
不用老头子说赵枫也都能看出来黄门已经是前途末路。黄门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远不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贫瘠的肩膀能扛起来的。
话说到这里,赵枫也不再愿意听老头子继续往下讲。这种悲伤的事情只身经历一次就已经够难受了,现在再让从嘴里讲述一遍那就只能用残忍来说。
“来,喝酒,咱不说这个了。”赵枫主动给老头子斟了一盅,想了想又给自己也斟满。
笑了笑,赵枫举起酒盅对着老头子说道:“老头子,你不说了么,命就没有经意一说。人命况且如此,更别说什么易呀门呀之类了。三千墨徒都没把墨家给保住,更别说黄门只剩下你一个了。再退一步说,即使黄门明天就完了,可以后每过鬼节什么的,我也会给黄门插一柱香,敬一杯酒的。”
说着,赵枫双手持着酒盅,把杯中的酒恭敬的倒到了地上,算是自己为黄门敬的第一杯酒。
“到时记得给我也敬一杯!”老头子笑了笑,把酒一饮而尽,一刹间就老泪众横。
本还想着劝诫老头子两句,就听到前庙有人声传来。赵枫见状,就赶紧放下酒盅,赶忙从前庙的后门进了殿中,看看来者是来求五色纸,还是来拜神。
一进正殿,就见到一位包着白头巾的婆婆跪在蒲团上面给城隍老爷磕着头。
这位婆婆赵枫认识,是经常来他们这城隍庙跪拜的人之一,然而却又与其他人不一样。
其他人来庙里不是祈神就是诉求,或者是泪眼汪汪的诉说着自己的不幸,或者是略带喜色的还着愿。
唯有这位婆婆,每次来庙中,只是在那里对着城隍老爷磕头,待磕够了就起身将祭品奉上,然后就会躬身退去,片言不发。这让赵枫很是怀疑这位婆婆是一个哑巴。
今日也是如此,只不过来的较往常要早罢了。
“婆婆,要拜您今儿个可就拜个够,这前庙赶明可能就要被占了,到时候估计城隍老爷都要被移到别处了。”不知为什么,赵枫说这话时,心里头酸酸的。
还在一旁跪拜的婆婆听了这话,明显的一愣,然后抬头盯着赵枫看着,一脸的惊惶失措。
“说是要建个博物馆,这里面的东西都要被移走。”赵枫说着指了指空无一物的四周,示意别的东西都已经移走了。
婆婆听了这话,突然间就无声的哭了起来,然后磕头磕的更勤了,好像真听了赵枫那句要拜就拜个够的忠告。
赵枫看到婆婆这样,心里也很是难受,可是这事他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的看着。
过了一会,婆婆像是瘫了一般的头杵在地上不再动弹。吓得赵枫赶忙跑了过去给扶了起来。
待婆婆起身之后,对着赵枫摆摆手,示意赵枫不用扶,然后伸手把一旁带着的篮子探了过来,和先前一样取出篮里的贡品,摆到了贡桌上,然后对着城隍老爷一拜,就挎着篮子躬身准备离开。
赵枫看着这些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叹息了一声就准备返身回后院。可没想到这位婆婆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从自己的腰兜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块手帕来。
然后再一次走了进来,刚要将手帕放在了贡桌上,犹豫了一会又把手探回,迈步走到赵枫跟前,然后把手帕递与赵枫,指着城隍老爷对着赵枫拜了拜,一副拜托状。
“婆婆,你放心,城隍老爷移到哪,我就把这里面的东西给贡到那里。”赵枫哪里能不知道这大妈的意思。
婆婆听了这话,对着赵枫再次拜了拜,这才离开。
“哎,这人都被弄成啥样了!”赵枫突然恨起了其趾高气昂的“官老爷”,本身安安稳稳的日子莫名的就被整出来这些幺蛾子,想安心的拜个城隍老爷这都不成。
前庙的大门常年开着,再加上今儿个估计来的人也不会少,东西放贡桌上也不安全,刚才婆婆不往贡桌上放而是递与赵枫估计也是想着这一点。
“谁呀?”待赵枫带着手帕回到后院时,老头子随意的问了一声,不过看样子并不怎么关心。
“哑婆婆,今儿个又来磕头了。”
赵枫随口说道,然后把手帕放到石桌上,有点难受的说道:“和她说了以后可能在这里磕不成头了,这哑婆婆哭了好一会,临走还把这东西递给我,让我以后给摆到城隍老爷跟前。”
“那你可得给人记好了,现在这年代没几个人还能心留信愿了,碰到的话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老头子嘱咐到。
“我知道,我这不是怕在前殿给弄丢,这才给带回来么,赶明城隍老爷搬哪我就给人贡哪!”赵枫深以为然的说道。
老头子听了赵枫的话点了点头,拿过酒舀子又给赵枫倒了一杯酒,随口问道:“这里面放着什么啊,听你的话,好像对哑婆婆挺重要的。”
“我也没打开看,不过摸起来就薄薄的一片。”赵枫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看到老头子不再因为先前所说的三易的事情哀伤,他好受了许多。
“不会是块玉吧?”老头子好奇的问道。
“不会,玉那么沉我还能摸不出来,这里面包的就是个木牌牌,保不齐上面许着什么愿。”赵枫说着,就把这手帕给解了开来。
手帕里包着的果然是块木牌,浑身黑紫色,光看包浆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有些年头了,保不齐还是个值钱玩意。
“这!”看到这块木牌,老头子一把抢了过去,前后翻转看了个遍,脸色从吃惊变成了愤怒,直到头上青筋暴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老头子,你怎么也学开刚才哑婆婆那样了,你可别吓我啊!”看到老头子呼吸越来越沉,赵枫都被吓傻了,赶紧跑过去扶住老头子,生怕有什么闪失。
老头子看样子是真心气上头了,手把木牌越攥越紧,浑身一直抖。
“你这到底怎么了啊!”赵枫真是急了。
“没事,气急攻心了。”良久,老头子才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闭上眼歇了好一会才把气理顺。
“十七年了,我都以为我再见不到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子不住的摇着头自责道。
赵枫在跟前一言不发,只是担心着老头子的身体,老头子的性格他向来知道,该和他说的,不用问老头子也会说。如果不和他说的话,那就是时机不到或者是压根不该他知道的事,想问也白搭。
“小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住在这赵王城么?”果然,老头子还是自己说了起来。
“不知道。”赵枫回答的很是干脆,他从他记事起就已经在着山上了,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了找人。”老头子叹息了一声。
“哑婆婆?”
“赵牧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