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湖心亭外响起一嘈杂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烟落的梦,不一会儿,敲门声便响起,声声如催命般,烟落心底一沉,已经预知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坐起身子,却见锦瑟已经泣不成声,她心跳如雷,事情,真的发生了吗?脚底一片虚浮,差点跌坐在地,幸得扶住了门框。
“发生什么事了?”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夫…夫人…前…前线传来消息,将军战死…沙场…了…”锦瑟已经没有办法顺利的说完一句话。她却完整的听完了,虽说早已有心里准备。可此刻,她的心还是如被刀子一片片割下来似的。
爱了近十五年的人,被她亲手设计害死了!她终于为自己的父皇母后报仇了!
她不解,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现在甚至觉得无法呼吸?
“遗体…什么时候运回京?”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已沙哑的如几个世纪没有开口说话的人,冰凉的液体划过脸颊,她抹了抹,是泪!
想起他曾说她是个无心无泪之人,她笑了。他不知道,其实她并不是无心无泪,而是,她的心已经伤无可伤,因而将它封锁起来!抬起手想将眼泪抹干净,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府中铺天盖地的挂起了白灯笼,白幔帐,京城的百姓都纷纷在自家点上两盏白烛,街头巷尾都在讨论“金戈铁马近十年,百战百胜的骆遥骆大将军怎么会兵败战死沙场?”
烟落浑浑噩噩的坐在荷塘中央的凉亭中,这荷塘是骆遥送她的新婚礼物,他特意花了三个月人工挖凿出来的。而后特地移植莲花种上,荷塘中央一座八角凉亭,条蜿蜒木道直通岸边。
依稀中仿佛看到当年满塘荷花怒放,阵阵清香袭来,空中星子闪烁,骆遥轻轻拥住她,用世间最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烟儿,你可知我这一生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她把玩着他如墨般的发丝,漫不经心到:“功成名就,妻妾成群?”
他一向清冷的面上有些无奈,握住她把玩他发丝的手,放到他心脏处,用他眼角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深深的凝视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吸了进去,烟落心跳瞬间紊乱,脸红到了耳根。
她听到他说:“烟儿,我这一生最大的理想,便是能解甲归田,寻一方净土,辟一塘水池,种一池荷花,建一座木屋,与你一起归隐山林,做一对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
烟落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耳边烦躁的知了声也瞬间觉得悦耳,踮起脚尖,抱住他的颈项,笨拙的亲吻着他的薄唇。
忆起这些,唇边不自觉扬起笑意,那段日子怕是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中最快乐,最刻骨铭心的。
骆遥战死的消息传回来已经一个月了,遗体应当快抵达京都,烟落看着手中做工精细的白瓷瓶儿,里面装着这世间最毒的断肠,她想,她唯一能为骆遥做的便是去陪他。
“夫人…夫人…”远远的便听见锦瑟急促的叫唤声,锦瑟一向端庄稳重,第一次失态便是军中传来骆遥战死的消息时,而这一次她的慌乱又是为了什么?
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瞬间便又释然了,还有什么事能比骆遥已经不在这件事更坏的了?
锦瑟瞧见烟落失神,犹豫片刻,还是跪倒在地:“将军!将军的遗体失踪了…”
遗体失踪了?她脑中轰的一下,如五雷轰顶般,一个站不住,直直跌坐在地上。
报应啊,老天爷居然连她想与他合葬在一起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吗?还是骆遥在天有灵不想再她纠缠?
锦瑟与一堆丫鬟手忙脚乱的将瘫软在地的烟落扶回房间,她昏昏沉沉的一睡便又是一天,断断续续梦到了许多关于骆遥的往事。这才发现,那些原本以为忘了的事,依然记得那么清晰。
她第二次遇见骆遥已是五年后,也是在父皇狩猎的围场。
十二岁的时候父皇母后从将军府接回来一个比烟落大三岁的倾城少女,她就是烟纱,父皇母后领着她来到烟纱面前告诉她:“这就是你自小失散的姐姐烟纱。”
烟落看着美得如同天仙似的姐姐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因为自小我就没见过这个姐姐,在她脑中就没有姐姐这个概念,她觉得这个天仙般的姐姐还没有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铃铛来的亲切。烟落唯一对烟纱感兴趣的便是她是从将军府回来的,是从骆遥家里进宫的。
烟落天天往烟纱的寝宫跑,就是为了多探听骆遥的消息,却总是失败而归,烟纱对烟落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好感,不止对烟落,她好像对宫中所有人都不太喜欢。
时日一久,烟落就不光只为了探听骆遥的消息而去找她。她想要让她喜欢她,毕竟她们是亲姐妹,虽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但也是血浓于水的。
在烟落半年的坚持不懈下,烟纱跟她亲近了些。
初春,梁帝又一次去围场狩猎,这次他将烟落与烟纱一同带去。
烟落与烟纱在林中嬉闹,远远看见林子中似乎有一道身影,烟落好奇的拉着烟纱过去一探究竟,远远看到那灰色挺拔的身影时,烟落的脚立在了原地,心仿佛失了控制般急速跳动,那道身影,那面容虽然过了五年,变化不少,烟落依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人的记忆其实挺奇怪,你若无心记住的东西,就算是只隔一夜也会忘的一干二净,你若是有心想记住的东西,就算是经过千千万万的日夜,一样能记得清清楚楚,而烟落对他的记忆就如烙在骨子里一样的深刻。
烟纱看到骆遥,眼中明媚的笑意显得她越发美丽,丢下烟落就直直奔向骆遥怀中。
骆遥一把接住她,轻轻揽住她的腰身,为她顺了顺额间被风吹乱的刘海,记忆中一直清冷的眼此刻的宠溺几乎能将人融化。
远远看过去,两人如天造地设一般,烟落踌躇着不敢往前。躲在暗处近乎贪婪的看着在脑中刻画了近五年的脸,突然很羡慕烟纱,虽然早年流落在外,但却能得到他的温柔。
好一会儿,烟纱似才想起她这个妹妹,在骆遥耳边说了句什么,骆遥弹了弹她的额头,她亲昵的拉着骆遥向烟落走过来,烟落紧张的不知所措,还没想好手脚该摆在哪出合适,烟纱便挽着他来到她面前,犹如一对金童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