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朴的小木屋,伴随着清脆的鸟鸣,迎来了大山那头投射来的第一缕阳光。
秦安睁开了双眼,吱呀一声,推开木屋的门,望着群山尽头的紫霞,“紫气东来,正是练气的大好时候。”少年面容清秀,安静有如邻家的大男孩,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龙行虎步,透露出一阵沉稳如山的气质。正是书生面孔,大将风范!
古人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朝霞初升之际,天地之间,阳气上升,阴气下沉。正是阴阳交替,暗含至理。
秦安暗暗运转师父传授给他的无名法诀,闭上双眼,封闭五识,感受阴阳。功法运转良久,秦安这才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气和一股灼热之气几乎同时汇顶而下。二气在秦安全身各处游走,让他一阵吃痛。秦安不敢大意,急忙一心运转法诀,二气顿时平静下来,汇聚丹田,聚成一对阴阳鱼,缓缓运转,最后化作五行之气,滋养脏腑。
“呼!”秦安长出一口气,继而在院落中打起一套简单无比的招式——伸拳,若猛虎扑食;踢腿,若鹞子击空;起跃,若狡兔奔走。这不过是一套再简单不过的百兽图,习武之人大都知晓并烂熟于心。至少,秦安知道,村子里的不少猎户都是习的就是这几乎烂大街的百兽图,赖以为生。
但秦安却丝毫不马虎,并不因招式简单粗陋而有所轻视。因为师父让他勤练这套武学,“大繁至简,大简至繁,这百兽图并不只像世人所了解的那般。”秦安记得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不似以往的那幅淡然,而是严肃、庄重,还有几分怅惘……
金木水火土,心肝脾胃肾。金气养肺,木气养肝,水气养肾,火气养心,土气养脾。五行之气,各有所司。一套百兽图打完,秦安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身上已是有了些热汗,带出五脏的杂质。
用山间打来的泉水好好的冲洗了一番,秦安只觉得神清气爽,望着渐渐苏醒并热闹起来的村庄,心中难得的一阵惬意,忍不住微微咧了咧嘴,“这种感觉,真好!”
备好早饭,秦安不禁有些疑惑,师父向来早睡早起,怎么现在还没起床?脚步渐渐放轻,秦安轻轻扣了扣师父的房门,“师父?”许久,无人应答。
秦安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一番,还是推开了木门。果然,床褥叠放整齐,师父不在屋中。秦安注意到,靠窗的小桌上还陈放着几样物品——一封信,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柄剑鞘,没有剑,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龟甲。
'“大道无常,命有乾坤。师父因果未了,前去了结,若是有缘,后会有期,若是无缘,静作菩提。五年打磨,你心魔将去,前路重开,可去一行。”短短不足五十余字,秦安看完却是默然良久。他望着屋内蒲团边的一抹殷红的血迹,面带忧色,轻声一叹,“真的只是前去了结所谓的因果么?”
秦安知道师父有病,虽然在所有接触过师父的人的眼中,他的医术超凡绝伦,不若于仙家手段。相传古之医者有四相,望闻问切,但师父治人往往望诊便足以定论,若是出手便是起死回生,逆天改命。即便如此,师父依旧治不好自己的病,每年师父都会有一段时间处于病症之中。这时师父便独自前往大山深处,数日之后才回返。秦安对此也是知之甚少,只是判断出个大概。
师父知道秦安有病,他自己心有恶龙,是心病!所以师父才出手救了他,因为师父想要医好他的病。什么是病?不合常理是病,不合天道是病。
医者难自医,二人都‘身患重病’,但却都医不好自己,哪怕他们能够医治世间那么多人……世事无常,端是嘲讽。
秦安拿起剑鞘,仔细端详,才发觉其上刻有许多蝇头小篆,还有山川草木,鸟兽虫鱼的图案依稀可以辨认,“真是奇怪,师父只留剑鞘而不留下剑,这是何意?”摇了摇头,秦安也是不解。
再看那玄色的龟甲,龟甲无奇,并没有秦安想象中刻有的文字,只有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龟甲纹络。秦洛忍不住打量着复杂难名的络痕,观察久了,却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胀痛的厉害。惊悸之下,不敢再去仔细打量,“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师父怎么也不在信中提一下?”不过,秦安倒是隐隐觉得这两样物件怕是来历不凡,凭他自己对师父的认识,师父也不会留下凡物……
…………
海外某座不知名的岛屿,一个一袭青衫,长发束起,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正盘坐在一块卧牛石上。石板上摆放着一方金色的灯盏,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抵御着一道道恐怖至极的剑气。
中年文士体内窜出一道道剑气,肆虐周遭,剑气愈发凌厉、壮大。岛上草木在迸射出的剑气中纷纷化作尘烟,渐渐的地表也开始龟裂,大地也随之开始剧烈的摇晃,岛上的生灵在这巨变中不安的奔走,整个岛屿眼看就要崩坏开来,只有那灯盏守护的一方卧牛石安然无恙。这时中年文士猛地睁开眼,轻叱一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正是一言既出,万法来随。顿时,肆虐的剑气安顿了不少,最终归于平静。
“噗!”中年文士再难忍住,吐出一口鲜血,“越来越糟糕,再不做点什么就控制不住了。”
他将目光投向远方,“黄帝内经,至尊宝典。秦安,希望你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说罢起身,长袖一挥,岛上狼藉的景物渐渐恢复原状……
…………
秦安蹲坐在屋外的常树下,手心紧紧攥住那张信纸,怔怔出神,心中思绪翻涌。
五年了,师父也觉得我心病治愈了么?或者说心魔。
读了五年的医书,学会了治病救人,到如今也曾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我真的被师父和自己治好了么?秦安也不能确定,不过他回想起家族遭受的惨状,想起父母,长兄,想起曾经那些可信可敬的那些人。他们为这个国家付出了所有,最终竟是落得的是这样一个下场……
“不!我不服!”秦安不甘的怒吼,眼睛赤红如血,“这不是病,不是魔,是障!我要打破,而不是驻足在安平中止步不前!”
他又明白了,除了不合常理、不合天道,原来不合本心也是病!这一点,师父并没有教过他,但是他却懂了。
做出了决定,秦安这一刻血气竟不再翻涌,心中一片空灵,他重重地朝前踏出一步,目光坚毅而深邃,清秀的面庞上映照出莫名的神采,“我要让世人知道,我秦安回来了!”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凭空一阵大风吹来,吹散了少年的发髻,这一刻少年长发飞舞,黑袍猎猎作响,有如魔神。
暮春三月,大风起兮,潜龙出渊,魂兮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