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对每一个魂殇大陆的孩子都是决定一生的年龄,对马索里孤儿院的孩子尤其如此。
古然倚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点点繁星。现在是2347年12月31号的23:50,再过十分钟就要开始开启虚空的仪式了——这块大陆总是每年统一在新年的第一天凌晨允许满足年龄的孩子开启虚空,在其他的时间开启的人一旦被发现,只有死。奇怪的规矩。
虚空是什么?这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古然来说,就好像电脑对在山旮旯儿里长大的孩子的意义一样。
“听说有了虚空后,我会变得很强,就能带虚祉、绝尘和虚苓去孤儿院以外的地方看看了!”这个十六岁的男孩憧憬着。他们四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感情深厚不必说,在青春绚烂如花的年龄,已有了不同于友情的情感。
忽然,一双柔滑的手从他后面轻轻地拍住他的双颊。
“绝尘这家伙,又来耍我。”古然无奈着,双手突然抓住他脸上的手,猛地下拽。
“啊——”
令古然崩溃的是,在背后响起的是熟悉的女孩的声音。古然僵硬地转头,入目的是近在咫尺的带着微怒的眼睛,“臭古然,又把我当绝尘了!”虚祉轻轻地用头撞着古然的头,古然只好讪讪的笑着。一会儿的对视后,虚祉朝古然手的方向努了努嘴,古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仍“不舍”地握在虚祉富有肉感的手臂上。尴尬地放开了手,古然怔怔地看着虚祉。虚祉翻了翻白眼,引得古然一窒,“呐,古然,你说你的虚空会是怎样的?马索里太太说虚空是人们心的实体哎。”
“那当然是······”
“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剧痛打断了古然脱口而出的话。冷至冰点的声音在古然脑海里蓦然响起。剧痛转瞬即逝,但古然的脸已苍白若纸。
“怎么了!”虚祉不知所措。
半晌,古然抬起脸,语气悲伤,缓缓地说:“我会不会······我可能没有虚空吧?”他又想起了那片湖,那片黑的神圣的湖,但这份神圣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深夜中的噩梦罢了。虚祉心疼地看着他,正要开口——午夜的钟声不适宜地响起。古朴而肃穆的钟声在大厅里回荡,每一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马索里太太登上了特制的高台,手里捧着一个有奇异雕文的木盒。她慈祥地环视台下的一张张或稚嫩,或清纯,或自信的脸,徐徐开口:“孩子们,今天,你们将获得另一个自己!虚空,是你们心灵的投影,它是你们心灵在现实里的样子。虚空分为格斗型与通用性,每一种虚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她顿了顿,补充道:“想看看另一个马索里太太吗?”
话音刚落,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马索里太太左侧。与其说是机器,倒不如说是一个三层的生日蛋糕,只不过出奇地大。它的最底层是一个半径约一米的圆,大约高二十厘米;中层稍次,半径只有五十厘米,高同底层;最顶端不同与另外两层,竟是一个状如烟囱的物体,以一个边长为二十厘米的正方形为底,高三十厘米。它通体纯白,仿佛天使居住的城堡。
台下的孩子陷入了不可思议的沉默,几秒后,孩子们爆发出了一阵惊呼。马索里太太微笑,摆手让孩子们停下来,朗声道:“那么现在,谁有一个苹果?”
“我!”清脆的女声掠过。虚苓蓦地起身,快步走到高台下,手里拿着一个红而小巧的苹果。
她调皮地把苹果轻轻掷向马索里太太,看马索里太太精准地接住,才回到李绝尘旁边。
待虚苓回去后,马索里太太将苹果抛入“烟囱”中。一会儿后,中层的侧面缓缓升起,里面竟是整齐地聚成圆的、用不知名薄膜盛着的苹果汁!
通用型A级虚空·全能转化机。
孩子们完全被震撼了。大厅里只有近乎深夜的安静,这个夜晚也只有这个时候像往常的夜晚。待果汁沿着底层表面的传送带依次摆满底层后,马索里太太打破了平静,“嗯······那么谁想喝一口?”
孩子们涌了上来。
······
虚祉捧着碗状的薄膜,轻抿了一口膜中的果汁,惊讶地对古然说:“咦,古然你喝喝看,这好像是孤儿院食堂里提供的果汁哎!”古然一愣,接过薄膜一喝,点了点头,沁人心脾的果香在口腔里蔓延。虚祉眼睛闪着光,轻轻地说:“哇哦,原来我们每天吃的食物都是马索里太太通过她的心做出来的。”古然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虚祉亮晶晶的双眸。
台上,马索里太太不知何时搬来了一张桌子,她把手中的木盒端重地安放在桌上,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大家都喝过做出来的果汁了吗?那是我的虚空效果,每个人的虚空的效果强弱都由那个人的心灵强度决定。心灵强度其实就是灵魂的力量,简称魂力。当你们开启虚空后,会有更主观的认识。”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块······幽蓝色的碎片,像玻璃打碎后的样子。她接着说:“这是王的碎片,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只知道,十六岁的孩子触碰它后,虚空就会开启。现在,我报到名字的人上台,今晚,将是你们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候!”
全场哗然。
“第一位,楚女!”
一名黑短发少女忐忑地走上了高台,在马索里太太的示意下,她把手放在了碎片上。
她的时间仿佛停滞了——在她碰到碎片的一刹那,她先前颤抖的双手恢复了平静,整个人保持脚后跟离地的动作。一分钟后,台下的孩子发出了诧异的惊叹——在女孩的身后,一柄倒挂的软剑在空中逐渐形成,一个又一个白团从她背部心脏的地方飘出,首先构成了剑柄,接着,白团下移,凝成了剑身。末了,已成型的软件“嘭”的一声,剑上残留的白团猛地向四周散开,宛如白雪,随后,白团又回到了少女的体内,少女也恢复了正常。她仿佛预感到了,侧身,扭头,脸上的迷茫立即被欣喜取代。软剑也散发着温柔、纯洁的白光徐徐飘向少女。
“下一位,左流。”
······
孩子们一个一个上台了,带下了一个个五花八门的物品,比如照相机、铁锹、锁链······甚至有人带回了一大堆玻璃球。古然不由得感到奇怪:“如果说虚空是一个人心灵的投影,那为什么有几个人的虚空是相同的?每个人的心灵不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吗?”今晚即将开启虚空的孩子还剩下十几个,而已开启虚空的七十多个孩子中已有三人的虚空是软剑、八人的虚空是棒球棍、二人的虚空是弓······
“下一位,李绝尘。”马索里太太的话把古然拉回现实,绝尘,这个与他从小长大的朋友,他的虚空,会是怎样的呢?
李绝尘听到后,拍了拍身边虚苓的肩膀,自信满满地走向高台,他神态自若,一如闲庭信步。在王的碎片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纤白的手稳稳地落在了王的碎片上。霎时,王的碎片散发出幽蓝的光芒,引得周围的人一阵惊呼,位有马索里太太呆呆地站在李绝尘旁,睁大了眼睛。
不是白色的光团,而是青色的,青的生机盎然的光团。它们从李绝尘心口一个一个飞出,排列成一圈一圈的青色光环,在他身边环绕。半晌,光团突然停住,像出闸的洪水一样涌到李绝尘背后,翻滚,缠绕,融合,最后,“嘭”的一声,光团散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柄苍翠欲滴的长剑,青色是它的主调,剑柄处有两条湛蓝色的条纹,从柄的底部的两端盘绕向上,直至剑镡,如蛇似龙。
格斗型A级虚空·君莲,属性木。
剑一出现,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觉得一股生命的气息荡过自己的心脾,因熬夜而产生的疲劳瞬间消逝了很多。李绝尘恢复了意识,他右手一扬,手掌一张,君莲便蜂鸣着飘到他的手中。
欣赏过君莲后,他便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回到了虚苓旁边。他对虚苓轻声说:“去吧,我的虚空等不及见到你的虚空了呢。”虚苓一愣,还来不及说话——
“下一位,虚苓。”马索里太太终于缓过来了。
虚苓耸耸肩,“回来再问你。”说罢便大步走上高台。在王的碎片面前,她迟疑了一下,“我的虚空和他的虚空难道有什么关系?但他怎么知道的?”想归想,她的小手还是摁在了碎片上。蓦地,王的碎片散发出了与先前相同强度的蓝光,人们预感到了,这也是个特殊的人。
以虚苓为中心,一圈蓝色的气流向四周散开,除了马索里太太与李绝尘,其他人都狠狠打了一个冷战。一粒又一粒的淡蓝色光团从虚灵微微起伏的胸口飘出,在她头顶形成了一轮浅蓝的月。月按一年的月相不断递相更替,周而复始了十六次后骤然停住。随后,蓝月解体了,光团们慢悠悠地飘到虚苓背后,凝成了一个剑形。“嘭”,光团散去,一柄湛蓝一如大海的长剑横空出世。蓝色是它的主调,剑柄处有八条翠绿的条纹,从柄的底部的两端逶迤向上,直至剑镡,宛如波浪。
格斗型A级虚空·妃月,属性水。
虚苓缓缓转身,妃月像只温顺的绵羊,任虚苓纤细的手指在它的剑刃上轻抚。“这样啊······”虚苓喃喃道。她默默地下台,踱步到李绝尘身前,一如新娘从红毯的一头去与另一头的新郎相聚。由于她比李绝尘矮半个头,只好轻踮起脚尖——
两唇相触,一触即止。
君莲和妃月静静地悬在他们俩身边,像庄严的神父。
高台这边,马索里太太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今年竟然出现了两个可以去草央学院进修的孩子,看碎片光芒的亮度,好歹是B级虚空吧?”她琢磨着,目光移向了古然和虚祉,作为爱孩子的孤儿院院长,他自然清楚这四个人是从小长大的,整个孤儿院的孩子对她来说,都是她的亲生孩子,看到自己的孩子天赋异禀自然开心万分。“他们能给我什么惊喜呢?”马索里太太想着。
“下一位,虚祉。”
虚祉站了起来,又兴奋又担忧。她看向古然,古然对上了她的目光,一本正经地说:“应该不是一把剑。”女孩哑然一笑,随即坚定地走向高台。古然看着她的背影,默念:“应该是星辰般耀眼的纸张。”
高台上,猛然迸发了一道道幽蓝的光束,透过大厅的天窗,直上云霄。古然的心被攫住了。
渐渐地,光芒隐去了,令人奇怪的是,高台上只有虚祉和马索里太太,并没有其他的事物。
“咦,她的虚空呢?”“刚才声势那么大,我还以为会是超级厉害的虚空呢!”“她不会把自己的虚空收起来了吧?”“那会那么快啊。”孩子们交头接耳。古然、虚苓和李绝尘也一脸茫然。
只有高台上的虚祉和马索里太太感觉到,在光芒褪去的一瞬间,有种奇怪但温暖的领域将她们俩笼罩了。
???型S级虚空·归宿,无属性。
马索里太太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凝重。“这难道是大陆传说中的精神虚空?完了,虚祉这孩子完了······”马索里太太神色一黯怜惜地看着身边不知所措的虚祉。半晌,她朗声道:“孩子们,今天发生的事绝不允许外传,就当你们对孤儿院的报答,好吗?”待孩子们答应后,她示意虚祉下去。
虚祉摸着心口,忽然脸上绽开了笑容,前后摆着手臂到了古然面前。沿途的孩子们只觉得这个人变得亲切了很多,给人一种异样的安全感。虚祉眨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古然,“它的名字叫归宿,你感觉到了吗?”古然头一歪,一脸迷惑。女孩咯咯地笑着,银铃般的笑声在古然心头荡漾。
“下一位,古然。”
古然一振,在虚祉的催促下迈向高台。
“我的心,是怎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