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梦境中的青梅竹马
洁白的兔子形状的气球在空中越升越高，仿佛一朵白云飘回了蔚蓝的天空，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
言才余依旧举着手，尽管手指已经没有牵扯着的线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那已然没有气球踪影的蓝天，最后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在川流不息的街上，姑姑并不在他的身边。
这是第几次被姑姑弄丢呢？他已经开始察觉姑姑的真实意图，或许就是想要丢掉他吧。
如果这次找到姑姑，他一定要对姑姑说——我会勇敢起来保护姑姑的，所以姑姑你再打我一次吧！别总把我当垃圾袋啊，带出来就不带回去了！
言才余在心里这样想着。中二病似乎是小时候就开始养成了。
他潜意识地知道，腹部日渐隆起的姑姑，很快就要有她自己的孩子了，到了那个时候，姑姑的家里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然而除了姑姑的家，他还能去哪里呢？父亲，母亲，会不会回来接他？
感到了不安，然而比起思考这些，他更在意自己肚子饿了，如果不回去，就吃不到晚饭了。
可是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路灯亮了起来。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染黄了头发的小混混向他搭讪，甚至伸出了肮脏的指甲的手，示意他过去。
在他向前跨了一步的时候，小混混用手电筒从下巴照上灯光，那恐怖的光感让他吓得都快尿出来了，最后在人群里大声哭了起来。“呜哇啊啊啊！”
因为他哭得太厉害，反而让小混混慌了神，悄悄溜走了。
这时候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星星发卡仿佛自带天使光环的女孩，她轻轻对他说“别哭了，我陪着你。”
“你....公主殿下？”他听到自己呢喃着，傻傻地开口，然后才意识到，这是梦里，这是回忆，这是他和小晴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太丢人了，竟然会那样哇哇大哭。
如今在梦里，再次遇见了，他内心有着千言万语。
你回来了？——虽然我们从未在一起。
有没有受伤？——虽然我不是那个能够治愈你伤口的人。
有没有忘记我？——虽然我只是个备胎中的备胎。
现在还能再听一次我的求婚吗？——虽然你一定不会答应。
小小的男孩不顾一切地伸出手去，明明就在咫尺，却仿佛很遥远。
女孩温柔而悲伤地笑起来，这笑容他曾经看过，他确定他看过，只是想不起来。
在他的手碰触到之前，女孩消失了，只留下一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他的手背上。
男孩怔怔地望着自己伸出手所触碰到的虚空，久久没能把手收回来。
忽然之间他向着天空嘶喊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拔腿向前狂奔，前方什么也没有，没有气球，没有游乐场，也没有心爱女孩的影子，甚至不存在任何道路。可是他不愿停下，他一直在跑，只要他还有意识，他就不能停下。
哪里是世界的尽头，哪里是体力的尽头，他不明白。
狂乱的风刮过他的脸，让他感到刺痛，他听到越来越多人在笑，那些笑声尖细而诡异，他看到好多戴着面具的笑脸绽放在路边，剧烈弯着的细长眼睛，上翘的嘴角，嘲讽而又邪恶。
“备胎！”
“中二病！”
“超级二货！”
“命犯孤星！”
“哈哈哈哈哈！！！”
无数哄笑的声音如潮水一般要将他淹没，这样的幻觉把他吓得不轻。
他的手臂，他的腿，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拼命再向前迈了一步，终于一头栽倒下去，原来世界是没有尽头的，有尽头的仅仅是渺小的人类罢了。
幼小的男孩躺在冰冷的地上，脸朝下，哭得一塌糊涂。
绿色的线如同怪物一般缠绕上来，他放声大哭着，这幻觉实在太可怕了。
——对不起，不要吃我，我一点也不好吃。
小小的男孩哭泣着，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另一种和自己不同的意识存在于身体里，然而那是谁？
“喂！”一个声音响起，他没有理会。
“喂！快起来，窝囊废。你怎么又哭了？”那个声音的语气十分不耐烦。
男孩抬起眼，看到的是一张少女的面孔，此刻脸上挂着仿佛看惯了他丢脸模样的笑容，却用十分认真的神情看着他，那眼神和那若有若无的轻笑所具有的穿透力，仿佛能够把他生吞活剥了。
是谁？
“别再喊少爷窝囊废，不然我饶不了你。”少女的后面站着另一个孩子，穿着男孩的服饰，却有着象牙色短发，以及和萝萝相似的，大大的如同绿宝石一般的眼眸。那不是别人，正是小时候的萝萝吧？而眼前的少女站在萝萝的身边，让他感到害怕。
害怕的同时也有少许安心和期盼，如此复杂而矛盾的心情难以分解，难以言喻。
为什么？此刻的我是谁？
“脏死了，混蛋，真不愧是废物。”看着男孩被泪水和污泥弄花的脸，那张口里继续吐出恶言。
“你！！”被骂做废物，男孩很生气，却没有力气爬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少女和萝萝一同微微向前欠身，然后一起向他伸出手，在这个时刻，周围的黑暗消失了，那些笑声，那些面具一般的脸统统消失了。
就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此时的自己，以及站在面前的萝萝和少女。
——青梅竹马就是这种感觉吧。
言才余突然没有来由地这么想，总感觉，少女和萝萝都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然而这一定不是自己的意识吧…此刻的我，是谁呢？
他伸出手去，同时握住了萝萝和少女伸出来的手，萝萝虽然穿着男生的服饰，手指却光滑而细嫩，然而那少女的手指却有薄薄的一层茧，摸上去有些硬度。
两个人一起用力，把他拉了起来。
向着两人前进了一步“就让我的这一小步，成为引导你们追求幸福的一大步吧。”
他充满自豪感地开着玩笑，对面的两人却怔住了。
“你真的是咸菜鱼吗？竟然说什么引导我和萝萝。”
少女有些诧异，那双暗红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着他。
“喂，你是故意喊错我名字的吧？！除了小晴，谁都别喊我那个外号，听着好像跟咸猪手有什么亲戚关系一样。”男孩不满地说着，却在对面两人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自己的脸吗？漆黑的，蓬乱的头发像是黑猫的毛一般，却有着不是纯粹黑色的眼眸，和自己一样，但为什么有些陌生？我，到底是谁？
“少爷！早上好！”有什么人摇晃着他，就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刻，梦境终于彻底消失了。
处于半睡半醒的言才余挣扎了很久才睁开眼，然后发现萝萝坐在他床边，她又换上了昨天穿的那件白色的魔术师礼服，此刻正低头凝视着他的脸“少爷快点去洗脸吧，你睡糊涂了，一直在梦里喊什么不要过来。都快哭了呢。”
“唉？怎么可能？哈哈哈哈。”言才余汗颜，自己确实梦见了可怕的人和面具什么的，但是他才不要承认自己害怕呢，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都不怕。
叫醒言才余之后，萝萝就离开了房间，估计她去叫桑妮起床了吧。
房间的墙上挂着一个日历，言才余在洗脸以前，仔细浏览了一下，发现一年还是十二个月，虽然每个月都是固定30天，且名字不同。
一年的第一个月叫樱草月，在言才余的世界里，樱草即是报春花，是春天4月开的，也就是说，实际上这个世界的每一年是从春天开始的。
而日历此刻的年份是1520年，虽然也是四位数字，但一定不是现实世界的新历。
然而这个数字，言才余却十分熟悉，虽然是虚构的，在他心爱的女孩秦小晴所写的那篇小说《利维坦》中，1520年正是利维坦遇见勇者的那一年。
是巧合吗？言才余内心一惊。
他已经很巧合地遇到了萝萝，接下来该不会很巧合地遇到虚构的利维坦吧？他为利维坦画过画像，他为秦小晴每一部小说的主角都画过画像，而利维坦是一个象征着嫉妒与执着的女人，因此他所画的利维坦是个不漂亮的女人，瘦小的身体，黑化后凶恶的神情…
言才余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想下去，继续研究日历。
日历上面有一些画了圆圈，方块，三角等记号，但是言才余不知道现在的日期，所以只能估摸着目前可能就是樱草月。
自己竟然真的在游戏的世界里渡过了一天，本来以为一切都只是个梦，睡一觉醒来就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然而果然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轻松。
实际上，自己真的做梦了，在虚幻的游戏里所做的梦，算是梦中梦吗？梦见了和小晴最初见面的回忆，然而小晴消失了，小时候的萝萝和不曾见过的少女出现在梦境中，但是自己在梦中像是认识那个少女，好像那时的自己并不是自己一样。
然而这个梦又能预示什么呢？言才余对解梦可以说一窍不通，他想若是可以上网查找资料就好了，如果是平时的自己，此刻一定早早起来在拥挤的公交车上用手机刷社交网站了吧。
言才余摇了摇头，走进隔开的卫生间内洗脸，正在洗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他赶忙赶到客厅。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