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走狗,大放厥词!”
“小杂*种,再喷粪爷爷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放了刘兄弟,饶你一条生路滚蛋罢!”
聚义群豪都是对朝廷不满、有意造反之人,常印如此贬低反王,自然招来一阵破口大骂。
刘芳亮真是胆色不凡,他被常印如抓鸡仔般抓在手上,依然镇定道:“李将军只是给官府逼不过,这才造反,自己是决计不做皇帝的,这件事兄弟拍胸担保。人家叫我们流寇,其实我们只是种田的庄稼汉,只求有口饭吃,头上这颗脑袋保得牢,也就是了。我们东奔西逃,那是无可奈何。凭我们这样的料子,也做不来皇帝大官。至于打建州鞑子嘛,李将军的心意跟各位一模一样,平时说起,李将军对鞑子实是恨到骨头里去。”
孙仲寿也说道:“不错,小兄弟,你心里装着贫苦百姓,兄弟们都是佩服的。但昏君无道,又有鞑子环伺,这昏君忠奸不辨、嫉贤妒能,汉人的江山早晚给的鞑子占了去,因此须得将这昏君推翻。兄弟们也没想着反了大明朝的江山,山宗的兄弟们,都觉得天子只能由太祖皇帝的子孙姓朱的来做。”
常印深深地看了孙仲寿与刘芳亮一眼,口中叹道:“嗟乎兴圣主,亦复苦生民。空负安邦志,遂吟去国行”
这两句话韵脚不齐,别说诗句,就是偈语,也嫌太不工整。但孙、刘两人被常印看了一眼,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寒风中一般,全身上下,再无半点秘密。打了个寒颤,又听常印念了这两句话,只觉他语带深邃,仿佛看穿了千百年的时光,一时间竟升起了这小孩莫非是神仙精怪的荒唐念头。
常印叹的这两句话,乃是碧血剑最后两章的标题,包含着整部书侠客义士们的不甘与无力。这两句话,在场众人原本就没有一个配听的,或许李岩听这两句话最为合适,但为了袁承志,他还是将这两句提前说了出来。
常印内力深厚,语声被内力远远地送出去,一人之力竟压下了两三千人的喧哗。众人听了都只觉这两句话大有深意,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却终究不知该思些什么。只有那个站在孙仲君身后的小牧童,眼中似乎有些迷离,仿佛看到了命运似的。
常印叹了这里两句,感到天地间一片怆然,不只是袁承志的无力,更令他感到了无力。不止是对汉人前途的无力,更是对命运无常的无力。离开连城诀世界的那个念头至此愈发坚定,他常印一定要把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
跟这群粗人没什么可说的,李自成和他手下一干兄弟最初也是怀着一腔热血造反,常印能无缘无故杀了刘芳亮?一把将刘芳亮掷回,黑白两青年如临大敌般地坐马沉腰,运劲与臂,准备接住刘芳亮。不料常印用的乃是一股巧劲,刘芳亮身体离这两个青年手掌还有几寸时,毫无征兆地下坠,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常印的眼力与劲道拿捏的何等之准确,不但把刘芳亮稳稳地扔在了两个青年脚下,更看准了他二人脚下的两块石头,刘芳亮身子一落,撞在两块石头上,正巧撞开了被封住的穴道。众人本就被常印一番话压得悄无声息,更看他露了这一手绝活,愈加不敢言语。
刘芳亮感到穴道被解,心中也是惊叹常印的武功之高。他一翻身站起来,向着常印拱手施礼,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哼。”常印冷哼了一声,懒得跟不知名的小杂鱼纠缠,朝着那黑脸青年喝道:“崔秋山!学了伏虎掌,也算是华山派的传承。小爷是穆老剑客的亲传弟子,见了师叔还不过来磕头?”
崔秋山愤愤道:“呸,我可没听说过华山派出了你这等谄媚昏君的小人!姓崔的跪天跪地跪父母,却不跪你这种朝廷走狗!”
“滚蛋。”常印情绪低落,放在平时还有空逗这种迂腐正直之人玩玩,现在却哪有心思?一脚把崔秋山踢了个筋斗,单掌发力,按着他给自己磕了三个头。怕他以为自己“受辱”要自杀,顺便点了他的穴道。
群豪见身手无比利落的崔秋山在常印手下,如戏稚子幼童,不由骇然。孙仲寿心中想道:“我本以为,自家兄弟们的实力不能算弱,只是于江湖上腾挪闪转一道,不甚擅长;后来看了这崔秋山的武功,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一人实力何止胜过我们十倍?本想将承志交付给他教导,学得三招两式,那也是机缘,不料这么高明的崔秋山,竟被这小孩玩弄于鼓掌之中。这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神功,那么他师父呢?他师门呢?与他师门并列的巨头又有凡几?我孙仲寿自以为见识不凡,却竟不过是只井底之蛙罢了!”
常印运起混元功,劲透指尖,一指点在崔秋山穴道上,霸道的内力在体内有如恶蛟翻波,忽冷忽热,时疼时痒,弄得崔秋山苦不堪言。这正是原著里袁承志屡次使出的点穴手法,如若没有本门高手解穴,功力筋骨,要永久受损的霸道手法!
崔秋山躺在地上哼哼道:“你……你使什么邪……邪法……”
“混元功都不认识,难怪我师父不让你说谁教给的武功。”常印不屑地瞥了一眼崔秋山,转而看着孙仲寿,道:“孙先生。”
孙仲寿闻言身子一震,赶忙肃然垂手道:“是,少侠有何吩咐?”
常印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们山宗之人,我也是颇为佩服的。”
孙仲寿赶忙道:“不敢,不敢。无非为意气不平罢了。”
常印瞥了刘芳亮一眼,不屑道:“就是因为你们为了意气不平,投了我的性子,我才在这跟你说话。若是为了一己私利、荣华富贵,去造这个反,不取了他项上人头,那都算客气了。”他明说孙仲寿,其实却暗指李自成。刘芳亮心中暗暗叫苦,不知李大哥什么时候竟被这么一尊大高手记恨上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何况此人如此幼小,光熬年岁也熬死了李大哥,却怎能斗得过他?
常印接着道:“袁崇焕袁督师,算得上是个英雄。他蒙冤屈死,他的幼子,我不能不管。我昔年曾对师父说过,天有五方,算上他老人家本人,他合该再收四个弟子。我在我恩师门下最小,排行老三,这老四的小关门嘛,就得让此子来做了。”常印说罢手一指袁承志。袁承志年龄虽是幼小,却极有胆色,尽管常印滔天威势在前,却丝毫不避,还向着常印挺了挺胸膛。
“这个……”孙仲寿沉吟了。常印一出场就大骂造反之人,显然对朝廷的好感比对他们这些人深不少,若他带了袁承志走交给了皇帝,那袁督师可算是断子绝孙了!
“绝不能让公子跟这个小畜生走!”
“小畜生摆明了包藏祸心,孙先生,万万不可答允!兄弟们联手,杀了此人,休要让他再妖言惑众!”
常印刚才一手镇住了众人不敢言语,但事关袁崇焕唯一的骨血安危,他们哪里顾得上常印实力强不强大,又开始骂街,很多人已经抽出兵刃,打算动手。
孙仲寿毕竟心思缜密,而且昔年也算是跟着袁崇焕见过世面,他知道哪怕崇祯皇帝身边护卫,也不可能有常印这等实力,更不用说常印年龄还如此幼小。说句狂言,常印这等绝世妖孽,就算皇帝也使唤不起!而常印小小年纪有如此神功,若是公子真跟着他入了门,那岂不是滔天的机缘?
一念至此,孙仲寿拱手问道:“敢问少侠师门是何方名山,哪处福地啊?”
常印向着西北拱了拱手,道:“我乃是华山派神剑仙猿穆老剑客门下三弟子常印。孙先生不信我,对我师父的信用,却该相信吧?”
孙仲寿知道穆人清是谁?穆人清脾气孤僻,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近二十年来从未遇过对手,只因所作所为大半在暗中行事,不留姓名,别人往往不知是受了他的好处,是以名气却不甚响亮。在顶层的那个境界里,都知道神剑仙猿,天下第一的穆老剑客,在孙仲寿耳朵里,充其量只听说过华山有个穆老头武功很高罢了。
“这……”他面露难色,四下询问道:“诸位,孙某孤陋寡闻,不识高人,诸位可有谁听说过华山派的这位高人的么?”
一群军中汉子,自然对江湖上的人不怎么听说过。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迟疑着开口道:“这位穆……穆老剑客的大名,兄弟们还真没福气听过。但华山派有个‘神拳无敌’归大侠,号称‘千招无敌’,我倒是有幸听过他的大名。据说哪怕是他的弟子,在江南武林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归辛树啊,”常印想到那个老实的如同庄稼汉子的二师哥,面露微笑道:“我二师哥,经常被我揍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