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蝉叫不停,风吹不止,一切显得那么不正常,却又十分正常,起码十五岁的陆离,依旧只是个编席子的手艺人,年复年日复日的编席子,枯燥无比,却没有让一个少年甘心。
突然窗边探出了一个头,那是邻居裁缝店的花童,他说约定好的,要去为小伙伴们加油,陆离便暂时放下手中没有编完的草席,准备和花童一起,经过堂门时,他看到了同样在编席子的母亲慕花蝶,说了一声自己出去一下,慕花蝶嗯了一声,道:记得早点回来,席子还没编完。陆离回头看了一下永远编不完的席子,还有自己修长但满是创伤的手指,也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铁匠铺家的铁虎,陶瓷店家的王生,饭馆家的吉祥,浪人部落泽部的三家孩子正式应征,作为新兵,加入浪人部队,前往西界边疆,与东流作战。
这是个荣耀的事,是孩子们的梦想,是脱离泽部的好机会,是证明自己比他人强的理由,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可以走出泽部,走出部落,见到外面大好世界的机会,这种机会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有,作为铁匠铺、陶瓷店、饭馆,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泽部,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娶妻生子,生老病死,从来没有改变过,然而这一次,东流入侵,给了他们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铁虎、王生、吉祥,威武的穿着铠甲,手持长矛、铁剑,吉祥甚至还有一匹马,他们威风凛凛,他们昂首挺胸,陆离发现今日的小伙伴是如此的不同,好似一瞬间高大了许多。
三人见到陆离前来送行,自然是高兴不已,说也许十年后,自己归乡就是个将军,那时陆离搞不好抱着娃,带着妻子前来迎接,陆离微笑着祝福他们,说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到处对别人说,自己有几个做将军的兄弟了。几个人哈哈大笑,离别时,不曾有过眼泪,因为走出泽部,是他们这层孩子的梦想,兄弟既然有这个机会,自然祝福为多。
午后,浪人部队经过这里,铁虎王生吉祥挥了挥手,最后说了句,一定要等我们回来,到时给你说我的英雄事迹,不醉不休,陆离则祝福他们平平安安,十年后会摆一桌上好的酒宴等他们。三人走了,泽部欢送的人群散了,夕阳西下,花童和陆离呆了很久,从三人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很久之后才离去。
回到家里,见到母亲,慕花蝶淡淡的说了一句,太迟了,陆离说一时没注意,慕花蝶又说:晚饭在桌子上,吃完记得把席子编完。陆离听完,沉默,驻足,不动。慕花蝶没有抬头,仍旧是淡淡的问怎么了。陆离说:为什么不同意我也去参军。慕花蝶冷冷的说:不是说过了,你只是一个编席子的,不要想太多。陆离说:铁虎只是个铁匠,王生是个陶瓷工,吉祥只会算账,他们和我都是一个层次的人,有什么区别?慕花蝶抬起了头,说:有,他们家里都有俩个或俩个以上的孩子,就算死了一个,家里的香火依旧有人继承,但我们家,只有你一个。
陆离其实知道慕花蝶会这么说,也没有办法反驳,随便扒了几口饭,到了厅堂,看着永远编不完的草席,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飞速的攒动,竹条被理顺,按照一尘不变的规矩,被他安抚。
第二天,天只是蒙蒙亮,花童大声叫喊着陆离的名字,赶了一晚上的工,陆离迷迷糊糊的打开了窗,问什么事。花童满脸欣喜的说,父亲答应他去参军了,自己可以走出泽部了。陆离当即清醒。花童又说:不知道怎么,昨晚父亲很晚才回来,喝了许多酒,突然就问花童愿不愿意参军,花童感觉喜从天降,猛地点头,于是他父亲说,那就去吧,趁着队伍还没走远,明天我就和部落长老说一声,你应该能追的上。
陆离先是恭喜,一时间羡慕嫉妒的情绪在脑海翻腾,问:只你一人?你父亲怎会舍得的?花童摇了摇头,说:还有街头杀猪李家的李宰,酿酒坊家的卫英,昨夜父亲们似乎聚在一起喝酒,然后达成了共识。陆离说这样啊,这样也好。花童顿了顿说:因为临时决定,时间紧急,准备的时间很少,所以也没有以后再和陆离告别了,就只好趁现在跑过来,说一声,下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十年后了。陆离笑着说:等十年后,也许铁虎王生吉祥他们还是小兵,而你却是个大将军呢!到时可得好好羞辱他们。花童笑着说:哈哈,那样才好,让他们平日里说我瘦弱不像男子汉,有机会我可得好好反击,或许等到了东流战场,大家会相遇呢。陆离想象着小伙伴们在遥远的边疆,一起杀敌,喝酒,豪气三千的场景,再联想一下自己,默默的悲哀。花童看时辰不早了,挥了挥手,说要走了,陆离,十年后见,记得生一个大胖小子让我抱抱,陆离猛地点头说,我一定等你们回来,大家一定还会再聚。
送走了花童,陆离躺回了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眠,小时候,小伙伴们在大柳树下玩耍,所听到的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徐夫子的故事开始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说起西界,原先是不存在的,很久很久以前,起码一万年前吧,西界只是个没有称呼没有建设的蛮荒之地,那时候兽族才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祖先们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无论是食物还是安全都得不到保证,每天都在想着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在这时,伟大的英雄慕白枫出现了,他手持万仞龙渊剑,驾驭紫电奔雷兽,奔驰在风雷之中,与兽族王者碧海银涛龙大战三天三夜,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他们战斗的余波打碎了一座又一座大山,挥手便撕裂了天穹,但最后英雄慕白枫最终胜利,斩杀碧海银涛龙与剑下,用它那巨大头颅做成了一座宫殿,用来震慑兽族,后来人族在他的带领下,建立了西界,就这样,英雄慕白枫的事迹被传唱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