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戈和阚商一边走一边说。他耳力好，把谢达估的自言自语听得一清二楚。看到一向自以为是的谢大款被骗得团团转，他非常高兴。
阚商也很高兴。“雷子，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今天最像个爷们了。”
“这算什么，以后威风的时候还多着呢。”雷戈哈哈大笑。“跟着雷哥混，包你有肉吃。听起来是不是很**？”
“哈哈，何止是**，简直**爆了。”阚商忍俊不禁。“我觉得你那个提议不错，让柳玉蝉来求你。你别说，谢大款这牲口还真干得出来。别说柳玉蝉，就算是他老妈，只要有足够的好处，他都肯卖。我就不懂了，柳玉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上了这牲口的贼船。”
说话间，他们来到博物馆门前，刚刚站定，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子就匆匆走了出来。她戴着白色的无檐帽，白大褂下露出两条穿着牛仔裤的细腿，胸前的工作铭牌上写着她的名字：殷梦云。雷戈很意外，他以为这位玉器专家至少是一个中年女子，没想到这么年轻，一副刚刚进入社会不久的青涩模样。
雷戈之所以觉得殷梦云青涩，固然是因为她长相清纯，如出水芙蓉，淡而不艳，更是因为他看到她体内的影子非常纯净，像水晶一般透明，与大多数人的模糊浑浊截然不同。雷戈今天看到了上百个人，唯独殷梦云体内的影子最干净。
“你是雷戈先生？”
“是的，你是殷研究员？”
“没错，我是殷梦云。请随我来。”殷梦云笑了笑，转身引着雷戈二人向后楼走去。她刚才跑得有些迟，脸色微红，气息微喘，胸口起伏不定，看得阚商一时眼睛发直。不过殷梦云却没有看他，一边走一边对雷戈说道：“雷先生，我方便问一下，你这件玉器是从哪儿来的吗？”
雷戈一惊，反问道：“怎么，这件玉器是文物？”
殷梦云笑了起来。“雷先生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鸱鸮玉套管不是常见的玉器，市面上从来没有类似的玉器流通，所以我很好奇。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
雷戈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来历。他是从鬼市上得来的，而给他的那个人又实在诡异，他怕殷梦云不信。殷梦云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再问，将他们引到后楼，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办公室。
雷戈很诧异。他来过博物馆多次，从来没进过后楼。而且殷梦云这间办公室是一个单人办公室，很宽敞，从摆设来看，似乎也不像普通的工作人员有资格用的。这时，阚商冲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看办公桌上的铜牌。雷戈一看，恍然大悟。
别看殷梦云看起来年轻，却是一个副研究员，而不是他以为的实习生。
殷梦云请雷戈和阚商在沙发上入座，又拿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取出一只放大镜，笑道：“雷先生，你方便将玉器拿出来给我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雷戈说着，从手上取下指环，递给殷梦云。
殷梦云愣了一下。“你一直戴在手上？”
“不可以吗？”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么别致的玉器，如果是真的，那就是一件难得一见的珍品，当成饰品戴未免有些浪费了。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知道怎么的，雷戈今天反应特别快。“你是担心这件玉器是假的，浪费你的时间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保证你不会失望。”
殷梦云的确有这个意思。她工作很忙，一般的玉器鉴定，她并不参与，今天看到这件玉器纹饰罕见，这才动了好奇心。如果只是一件别出心裁的赝品，对她来说纯属浪费时间。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雷戈一语道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低下头，仔细观察起手中的指环。
她先用目测反复观察了一遍，又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足足看了半个小时，她才放下指环，靠在沙发背上，沉思不语。
雷戈也不说话。他能看得出来，殷梦云也有些迷惘，似乎遇到了什么不可解的问题。过了好一会儿，殷梦云才收回心神，走到办公桌旁，搬来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照片，又将电脑推到雷戈面前。
雷戈和阚商凑了过去。照片上是一件玉器，玉质很斑驳，没什么光泽，和刚才玉器厅里的那些散发着强烈光晕的玉器很相似。玉器上有两个大大的圆圈，中间有一个三角形，看起来像某个动物。
“雷先生觉得眼熟吗？”
“和我这件玉器有些像。”
“没错，这是鸱鸮，是玄鸟、凤凰的原型……”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枭？”雷戈听得一头雾水。刚才他就听殷梦云说过这个名词，但是没听懂。现在又听到了，他当然要问个明白。
殷梦云眨眨眼睛。“你们……不知道鸱鸮？”
雷戈和阚商互相看了一眼，连连摇头，觉得很没面子。“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应该知道吗？”
殷梦云笑笑：“不好意思，是我太想当然了。我见你们拥有这件玉器，以为你们多少做过一些研究。好吧，我从头说。鸱鸮，俗称猫头鹰，是上古时期的一种图腾，商周时期演变为玄鸟，春秋往后，就变成了人所共知的凤凰。”
雷戈吃惊不已。原来凤凰的原型是猫头鹰，那不是不祥之鸟？
“猫头鹰在傍晚和黎明活动，所以古人认为它有沟通阴阳的神力。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猫头鹰都是一种神奇的动物。不过，儒家思想占据了主流之后，猫头鹰就成了枭，一种会带来不祥的鸟。”
雷戈恍然大悟，觉得此行不虚，大开眼界。这种典故，就连自称半个专家的阚商也是第一次听说。要不然的话，他昨天就不会把鸱鸮当作某个部位了。
“因为成了不祥之鸟，所以猫头鹰的纹饰很少出现在春秋以后的文物中，除非研究古玉和原始宗教的人，通常不会涉及到这种玉器。换句话说，这种纹饰不是普通的礼玉、观赏玉上的纹饰，而且一种巫玉上才会有的纹饰。”
“什么叫巫玉？是和玉器厅展出的那些玉器一样吗？”
“是的，巫玉是指远古巫师所用的玉。玉器厅展出的那些古玉器就是刚从龙虬庄发掘出来的文物，距今六千多年，属新石器时代晚期，是一个地位显赫的巫师的陪葬品。”
阚商急迫地说道：“巫玉是不是能通灵，能看到鬼？”
殷梦云笑了起来，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道：“巫师是这么认为的，不过现代的研究表明，这只是原始人的一种想象罢了。至于通灵，现在也只是一个诱人的广告词，学术界不会这么认为。”
雷戈突然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戴上这个指环，真的能看到鬼呢，你信不信？”
殷梦云细长的眉毛微挑，抿嘴一笑。“那我只能告诉你，你可能是真的见鬼了。不好意思，雷先生，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多聊了。你这件玉器是真的，玉也是上好的和田玉。不过，这应该是一件近现代作品，嗯，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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