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小楼一夜听春雨
夜小楼善使双刀,用刀的女子都嫉恶如仇,很难惹,更是泼辣。就像风四娘,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用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就连找男人也是找最好的男人。
夜小楼已经追踪追风蝶半年了。说起追风蝶,此人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采花大盗,“追风”二字是讲他的速度快的可以追上呼啸而过的风了,“蝶”是他的事业,一只以采花为业的采花蝶。此人三年前在中唐犯下多起案件,气焰滔天,最后连长安府尹之女也遭了毒手,享用过后被剥了个精光扔在了衙门前,当天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上吊自杀了。这下犯了众怒,举国通缉,中唐道家上善书院,墨家非攻书院,儒家丽正书院,都派出门中弟子追杀,没想到这天网恢恢之下,易容伪装之术已然大成的追风蝶竟然逃脱了。
中唐可谓颜面丢尽。
之后这追风蝶又沿途在南明犯下多起强奸大案后,流落到了东吴。竟然无人能识破他的伪装易容,更无人看见过他的真面目。一时间东吴各地人心惶惶,大姑娘小媳妇只要入夜就无人敢走出家门一步。
夜小楼一听还有这等作恶多端的恶徒逍遥法外,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她也是倔脾气,从入夏一直追踪到寒冬,竟被她得到了线索,跟在追风蝶身后追杀月余。
小楼一夜听春雨。
夜小楼的“听雨刀法”可谓出神入化,在鲲鹏书院大比中数年来都位列前十,多少少年英雄都拜倒在她的双刀之下。
听雨,听雨,在于一个“听”字,如同佛家的天耳通,可以聆听万物之声,辩别诸天之音。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月前她终于遇到正在作案的追风蝶,虽然最后被他逃脱了,但追风蝶的呼吸规律脉搏跳动频率都已经被她听到,在茫茫人海中苦寻一月,终于在惊蛰前夜的细雨中再一次听到了那熟悉的脉搏声。
夜小楼有两把刀,一名惊蛰,一名秋水。
惊蛰刀长二尺三寸,仅重一斤四两,通体青紫,吹毛断发,可轻松劈开重甲。
秋水刀长三尺四寸,重七十一斤九两。炼刀人不求锐利,反其道行之,钝锋。
看着眼前化成农夫的追风蝶,夜小楼的心情愉快极了。
春雨将要落下,惊蛰天到了。
惊蛰天的第一声雷将要在耳边绽放。
春雨是那么的飘缈,那么的孤寂。雷是那么的震撼,那么的惊天动地。当软弱无力的春雨遇到雷霆万钧,当愁人的秋雨汇聚成百川灌海,天下之美尽于此。
人是孤寂的。除非必要,通常很少有人愿意在雨中行走。
夜小楼从小就喜欢雨,尤其是第一场春雨,夹杂在雷霆之中而下,春雨依惊蛰雷霆而落,所以春天的第一场雨带着丝丝雷霆之意。
她也喜欢秋雨,爱上百川灌海的浩然磅礴,爱上波涛汹涌的大江东去、浪淘尽。
一把惊蛰刀刀缠绵,如同柔软的雨丝舞动着优美的风姿,在天与地之间划着道道美丽的弧线,撒下大地,留下如烟、如雾、如纱、如丝的倩影。
夜小楼就是那缠绵不绝的春雨,手中的刀就是一声惊雷。
一柄秋水卷起眼前的万物,所谓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秋水一击,摧枯拉朽,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追风蝶踉跄着从林中走了出来。他走得很慢,咳嗽很厉害,鲜血从嘴里溢出来。
他一出现,春雨竟似已因他而变了颜色,变成一种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
他的眼睛却是黑的,漆黑的眼睛。灰白与漆黑,岂非都正是最接近死亡的颜色!
追风蝶不停地咳嗽着,慢慢地走过去,忽然站住,站在夜小楼面前,他的咳嗽总算停止了一下。
“为何?不杀.”一句话还未说完,追风蝶又开始不停地咳嗽,摔倒在地,慢慢地在泥地里挣扎。
夜小楼没有杀他,只是一刀春雨雷霆之意毁了他的周身经脉,一刀秋水磅礴之意碾碎了他的第三条腿。
夜小楼太累了,已经一月天未得到休息,她只想躺在舒适的床上大睡个三天三夜,精神绷得太紧一时放松下来,却是极度的疲惫。
还未等她休息片刻,廖家庄方向一股妖气冲天而起。夜小楼一记手刀打晕追风蝶后,朝妖气冲天处跑去。
“妖物,休得逞凶,鲲鹏书院夜小楼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林昱哪知半路杀出陈咬金,一时傻了眼,心里急道:千万别看到之前的勾当啊,要是看到了,我还能杀了她吗?鲲鹏书院啊,我这个蜉蝣哪能憾动这棵大树。
夜小楼远远一看竟然是一棵树妖欲害一少年人,拔刀而上。
大樟树木朽一心想着自由,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看见有人阻止,那还了得。
一人一树就斗在了一起。春雨如丝,被风一吹便飘荡开来,捉摸不定,夜小楼如同春雨般行踪飘渺,在地上,在空中,在木朽的枝桠间,手中的刀便也像春雨般绵绵不绝。
夜小楼的惊蛰刀刀刃之下枝叶纷飞。
夜小楼绷紧的那根弦方松弛下来,又与那追风蝶一番苦战,她终究还是凡人啊,力有尽时,还未斗上几个回合,被树枝扫中,从高高的树梢摔了下来。
“摔下来”和“跳下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动作。“跳下来”在下降的速度上,是属于较缓慢的一种,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树枝绊住。“摔下来”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背部朝下的动作。
从那么高的树上摔下来,夜小楼一声呻吟,我要死了吗?想要爬起身来,但也只是晃了晃身体,昏迷了过去。
林昱更是傻了眼,木朽已经大步走远,趁着雷霆还未落下,它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去年被雷劈的感觉还记忆犹新。只见它缓慢的一抬步,却眨眼间就消失在风雨如晦的夜色中,这是它的天赋神通—缩地成寸。
林昱又看着面前的泥猴子,是挖个坑埋了呢,还是怎么滴?
他微微叹了口气,还是抱起了夜小楼朝廖家庄走去,边走边道:“唉,还是狠不下心来啊,这傻丫头要是在雨里待一夜,肯定会被活活冻死啊.”
而追风蝶在春雨的泥地里慢慢蠕动,像茅坑里的蛆一样,最后在春雨里渐渐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