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该来的还是要来

父亲忌日。

一早童颖就返回A市，思绪纷乱的生活过得久了，连钱包和手机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刚下火车便投奔派出所，唯一记得的一个号码就是商子聿的，可他那么忙又要照顾何伊琳，哪里还会有闲情逸致来接她？

童颖忽然觉得自己走投无路，熟悉的城市再也没有了熟悉的人，而现在最熟悉的人却只当她是陌生人。

民警调出户籍信息，指着“丈夫”一栏里的商子聿，“有电话可以通知他。”

低声的欲言又止后，她声音如蚊，“他可能比较忙，我再去想想其他人。”

忙碌的民警已经无暇继续和她耗下去，直接拨通了商子聿的电话。

民警交代了几句就把电话给她，她手足无措地解释，“对不起，我不知能还能通知谁。”

他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父母难道不管你吗？！”

童颖神色微微一顿，长睫毛低低压下来，“我就是来见我爸爸，今天是他的忌日。”

电话那端顿了顿，童颖的心随着仿若暂停的时光渐渐下沉，几乎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又听到他说话，“真麻烦，在那里等着。”

鼻头似是塞进了一个柠檬，酸软的不像话，她对着切断的电话轻轻呢喃，“我一直都在。”

他本性纯良，若非她欺人太甚，或许永远都不会见到他冷酷的一面。

一切都很自然，他来到后没有多说就要带着她一起扫墓。她熟门熟路地走到父亲的墓碑前，似乎常来，碑上没有多少灰尘。照片上男人淡然的笑脸，父女俩鼻子和嘴唇最像，眼睛都很清澈。

方博彦。

商子聿略惊，著名医药专家方博彦竟然是她的父亲？两人虽然已经结婚，他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身世。

“爸爸害怕有人来打扰我，很早就让我改姓了奶奶的姓。”

方博彦的手上确实掌握了很多新型药物的配制方法。而这些药物的配制方法对于制药商商子聿来说，也十分重要。

他问，“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大概我认为你不是坏人吧。”

坏人？这是小朋友才会挂在嘴边的词吧。他不禁觉得好笑，看向她的时候她也正好看过来，清澈的水眸闪着质疑的光亮，像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她聪颖、倔强、独立，偶尔还咄咄逼人，如果没有这些事，他对她还是欣赏的。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何伊琳情况并不好。其实早就已经出现了排斥，不过何氏夫妇一直瞒着商子聿而已。通完电话以后他便沉浸在阴霾里，气压一低再低，他甚至砸了手边的所有物品，好几次童颖劝诫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对于何伊琳，童颖除了包容还有深深的羡慕，父母宠爱的掌上明珠，还有他深沉入骨的爱。

何等荣幸。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先于商子聿被要求见面的是童颖。童颖只进去了十分钟，带着微微泛红的眼眶出来后，便远远地坐在了长椅上。

她们俩姐妹中一定有一个人要唱红脸，她不介意永远做坏人。爱情里没有先来后到，只有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无论今后如何，她会连同何伊琳的那份一起爱着他，努力让他幸福。

漫长的等待后，商子聿从病房里面出来，阴沉着面色走至童瑶身边，粗暴的将她拽起来往前拖，“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回来？！都是你害死的她！去救她，你去救她啊！”

她吃痛的呼喊淹没在他丧失理智的嘶吼中，他已然泪流满面，双目猩红如一只狂野无拘的野兽。情感的崩溃化成动作的肆虐，紧扣她脉搏的手似乎是要将她的生息阻断。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愤怒、暴躁、疯狂，又绝望。

微薄绵力丝毫不足以与他抗衡，童颖挣扎了两下，索性任他生拉硬拽着重重摔倒在地。身体令人窒息的疼痛与心如死灰的哀默交叠折磨，那一刻，她甚至想用自己的命去换何伊琳。

也许他说得对，她才是最应该得病的人。

“嘭”的一声，惊醒了商子聿。

她狼狈的扶着墙站起来，面色惨白如纸，用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极力忽略着让人昏厥的疼痛，“与其在这里做无用功，倒不如去多陪一下她。”她一瘸一拐的往长廊尽头走去，形单影只的瘦弱背影，几次不稳，差点儿滑落墙边。

他不可置信的呆望着她跌跌撞撞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无法想象自己何等残暴地将她拽了十几米，又是怎样把她弄得浑身是伤。她的身影似乎还萦绕于眼前。低到尘埃的姿态，满目悲凉孤寂，犹如残破的布娃娃，脆弱得似一缕幽魂，不经意间就会永远离去。

他紧紧捏着拳头，转瞬间挥向墙壁——你还是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