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司才不在乎波尔卡的怨怒。在他看来，对敌人的仁慈毫无疑问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面对像波尔卡这种强力的敌手，如果不想输掉小命，他自然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三位太上长老，晚辈恳请诸位调查波尔卡长老几名契约者的去向。”威特按照之前约定好的，立刻接着修司的话头提出请求。
老头儿乙微微点头，迅速放出神识查探起来。
波尔卡神色微变，不过旋即他又冷笑起来——既然那个臭小子在传送阵上动了手脚，那么他的人就不可能再被传送到皇宫去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找到了，”老头儿乙在位面大战之前就已经晋升为上位神，以他的实力，虽然做不到让神识覆盖整个艾尔兰达位面，但要在青幽大陆范围内找几个人却是小菜一碟，“在皇宫。”
“什么？！”波尔卡话才出口，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修司给耍了。他恨恨地看向修司，“好，好，你很好。”
假装没有看到波尔卡那副几欲择人而噬的狠毒嘴脸，修司装出一副大为惊讶和惋惜的神情假假的叹息道：“哇——看来他们的运气真是不错。只是可怜我，做了无用功。”
“这也太假了吧？”威特心内暗笑，“明明有那个本事可以装的天衣无缝，修司却偏偏要用这种夸张到让人一看就是在演戏的虚假表情，分明就是生怕对方不知道自己被他给耍了。”
“波尔卡，你可有什么要说的吗？”老头儿乙收回神识，目光灼灼的盯着波尔卡。
“回太上长老，晚辈知罪。”波尔卡一边躬身行礼一边快速思索着对策。事到如今，他想要完全撇清已经不可能了，但要坦白到什么程度，却也是个问题。如果坦白承认他就是因为不爽紫迦天赋卓绝、抢了锡林同辈中第一天才的名号，所以给他下了毒，那么毫无疑问，他一定会被按照族规处以严酷的刑罚。可如果他什么都不交代，威特也绝对不会简单地放过他。一个搞不好，只怕他就要被三位太上长老当中的某个人亲自讯问了。这么一来，他将再无狡辩的余地，而且毫无疑问还会暴露出更多他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让他觉得庆幸的是，五十年前他取毒药时并未以本来面目去见那个驼背老者，而之后的五十年间，他更是从未与那位驼背老者直接接触过。正是这样的谨慎，为他今日洗白自己留下了一线机会，“晚辈不该一时糊涂，派人去皇宫杀人灭口，试图帮我那不成器的孽子掩盖罪行。”
波尔卡一边说着，一边还用饱含心痛、不舍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他右后方那张石椅上的季西。
在发现波尔卡准备舍弃他的那一刻，季西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绝望、怨怒、祈求交织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亲生父亲。
那一刻，波尔卡有那么一点儿心虚，也有那么一点儿心痛，可旋即，他便避开了季西的目光。
季西下意识地又将视线投向坐在他旁边的锡林，却发现锡林根本连眼角余光都没有舍给他一个，显然也是打算舍弃他的。
平时的两大靠山突然变成了想要他死的刽子手，这样巨大的转变一下子击垮了季西，他的头脑变得一片空白，神情也跟着茫然起来。
见此情景，一直冷眼旁观的修司突然嗤笑一声，“啧啧，真是了不起的决心，为了洗白自己，竟然舍得让亲生儿子做替罪羔羊。”
威特也用满是鄙夷的眼神看向波尔卡——跟他的父皇比起来，这个男人真是不配为人父。
而原本已经处在绝望深渊里的季西却突然从修司的话语中抓到了一线曙光——没错，毒害紫迦的事情根本就与他无关。嫉妒紫迦的是他的哥哥锡林，下毒的是他的父亲波尔卡，而他季西，只是个无辜又可怜的替罪羊！
“我不要做替罪羊！”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季西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脑海里盘旋着的念头说了出来。他脸色煞白，赶忙看向站在他左侧的锡林和站在他左前方的波尔卡。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他的父亲和哥哥，此时都正用一种饱含威胁和警告的眼神看着他。
如果是以往，季西一定会因为慑于这两人的积威而选择妥协，让自己按照他们的意愿去做。可这一次，季西却不愿也不能再做他父亲和哥哥手里的提线人偶了。因为，如果他真的承认了谋害同族的大罪，那么等待着他的毫无疑问将会是无比残酷的未来。或者运气更差一些，他甚至可能直接就没有未来这回事了。
他低下头避开波尔卡和季西投来的视线，朝着三位太上长老的方向屈膝跪倒，然后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颤抖着声音说道：“三位太上长老，晚辈是冤枉的。晚辈并没有谋害紫迦，还请三位太上长老明察。”
事情发展至此，修司他们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一大半。接下来，他们只要一边看好戏一边推波助澜就可以了。
老头儿甲先是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修司，然后才又将视线转向季西，“明察？你们父子各执一词，你要我等如何明察？”
季西正欲开口，却被突然跪倒的锡林抢了话头，“三位太上长老，晚辈可以作证，我父亲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季西他与紫迦有些过节，一时气不过便给他下了毒。昨晚我父亲偶然得知此事，狠狠责骂了季西一顿后便命令晚辈兄弟二人立刻寻找那个驼背老者索取解药。只是......”
说到这里，锡林停下话头，侧头看了一眼跪在他左边大约一米远处的威特，其用意不言自明。
威特冷笑一声，“只是什么？只是那个驼背老者已经被我们父子抓了？”
“威特，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修司狡黠地眨了眨眼，“既然波尔卡和锡林完全没有参与下毒，那么他们的罪过也就只有包庇季西这一条了吧？”
威特配合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修司又道:“那么，看在他们一得知此事就准备去寻找解药的份上，就此原谅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吧？”
威特会意，“当然。不过，作为罪魁祸首的季西……”
“我知道。”修司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像这种为了一点私怨就残害同族，害得紫迦缠绵病榻、修为停滞却没有丝毫悔意的人，自然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言罢，众人不再开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嘴巴张张合合的季西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用力将头磕在地上，“三位太上长老明鉴，晚辈真的没有给紫迦下毒......”
见季西执意不肯担下这桩公案，波尔卡心下暗急。他自然知道在场的众人其实都不相信他刚才的说辞，只是苦于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所以才不得不听凭他把这件事推给季西。可若是他继续放任季西这么闹下去，那么威特等人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再次请求三位太上长老亲自讯问于他。届时，有了他亲生儿子的证词，他可就没有推脱的理由了。想到此处，波尔卡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季西，“你这孽子，还不快快认罪！”
听到这声怒喝，季西抬头看向波尔卡，却惊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季西不禁打了个哆嗦，然后下意识地便想从波尔卡身边逃开。
“怎么，这么快就打算杀人灭口了？”修司凉凉的看了一眼波尔卡，“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都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算杀人灭口了？”波尔卡额上青筋直跳——这可是在三位太上长老面前，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手段啊！这小子明明知道这一点，竟然还在这里煽风点火，着实可恨至极。
“刚才。”修司回答得十分干脆。他才不管波尔卡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反正他的目的只在于煽动季西，让他吐口。至于波尔卡和锡林，他们就算看穿了又能如何？从他们打算舍弃季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成了季西最不信任的人。此时此刻，无论他们跟季西说什么，季西都不会相信的。说到底，现在的这个局面也不过是这父子二人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们首先选择了牺牲季西，那么他修司就算智计百出、舌灿莲花，也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季西站到他父亲和哥哥的对立面来。
再说，波尔卡和锡林现在也没有放弃让季西顶罪的打算，而季西同样也不打算坐以待毙，那么，他们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结局就已经成为必然。
“好了，都不要吵了。”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老头儿丙突然开口，制止了波尔卡和修司的口舌之争，“季西，你来说。”
此言一出，波尔卡和锡林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而季西却如蒙大赦，飞快地讲述起陈年往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