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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白璧这个人,其实疑心很重。

当然,在狼群中颠沛流离地生活过得人,疑心轻了那才叫奇怪呢。但白璧同样非常信任自己的直觉,她看一个人,有时候会不相信他的话,会不相信他的眼神,甚至是自己信任的人为他作保——都不如她的直觉来得分量重。

就如此时,他们两个人说的话,白璧一个字都不信。

当日在越家庄,她与邵剑谭月下谈起了一段对彼此而言都不甚美好的回忆。微醺的邵剑谭桃花眼清澈真诚,白璧一直都觉得,邵剑谭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虽然她也没有见过很多人。

但是相较于她蛮有好感的邵剑谭来说,面前这两个陌生人,半点都不可靠。

白璧站起来,走到宋安铃身侧,轻轻侧了侧头,问道:“你信吗?”

明知是长辈,还让他们在这里跪着,可见宋安铃心里也不是没有疑惑的。白璧微微含了丝笑意,低语道:“我不信这两个人。”

就算真的是老相识了,都拔刀相见了,还谈什么昔日情分?指望着靠这个宋安铃和白璧能饶他们一命,为免太天真了些。

宋安铃抬了抬下巴,示意武群阳:“把他们的面巾都摘了。”

这一群,武林正道中人啊。一个一个,宋安铃都能叫得出名字来。

傅肖亦是皱眉:“这么多人么?水沉烟仅凭一枚蚀春丹,就能将这些人收为己用?”这些人他自然也是认识的,因此才更为惊讶:“她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谁说不是呢?”宋安铃低着头,看着地上或躺或跪的这些人,轻声道:“可我们自己,身上的缝也太多了些。”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水沉烟怎么就只挑了他们,而没挑别人呢?

白璧的刀慢慢滑了出来,一寸一寸的青钢色露出来,带着瘆人的杀气。细长的手指扣在刀柄上,映着她清冷的神色,她的杀意竟然毫不隐藏。

“还不说实话吗?”白璧淡淡道:“你们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里?”

“许师叔”和“戴师叔”神色都是一怔。万万没有想到白璧竟然会毫不犹豫地相信邵剑谭,直接问出了他们想藏而藏不住的隐晦处。

宋安铃抱剑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脸上带着微微的冷笑,竟是半丝情面都不讲的模样。许师叔和戴师叔相视两眼,终于,戴师叔轻声道:“前些日子,我才得知,我的家小都在她手上。”

他话说完,许师叔才嗫嚅着轻声道:“我年轻时犯下的一件事,不知怎的,被她抓到了把柄……”他神色近乎羞耻而痛苦:“天网恢恢,当真是疏而不漏吗?”

白璧和宋安铃对视了一眼。宋安铃对这些江湖隐秘事多多少少还知道些,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眼他们二人,附在白璧耳边,轻声道:“应该是实话了。”

她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其他人,轻轻点了点头,看了眼傅肖。傅肖会意,从怀中又摸出来那把“飞雨针”,随手又把许师叔和戴师叔射倒了。

几人便要继续向前走。武群阳神色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这样了?”

“呵,”宋安铃轻嗤了一声,随口道:“他们没什么事地就这么回去了,水沉烟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不论他们是因何理由为水沉烟所用,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了,就要做好两面不是人的准备。”宋安铃提着剑,漫不经心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就因为有点不得已的苦衷,就能去杀别人了?蠢货!”

武群阳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他虽然知道宋安铃不是在骂他,但是宋安铃的怒气却也不是假的。再看看白璧和傅肖面无表情一脸冷静的模样,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终于乖乖闭上了嘴。

好在接下去的路程还算顺利。一直到傅肖猛地紧赶两步,手刚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白璧就撑不住了,下意识地向前,轻轻摁了宋安铃一把,宋安铃吓了一跳,飞快回过身一把扶住她,手心上瞬间就沾满了温热的鲜血。

宋安铃瞳孔猛地一缩。

白璧后背已经快被血浸透了。她本来就伤得重,药王谷再是灵丹妙药,也不能真在这么几天之内就让她的伤口愈合。这么半天打打杀杀的,伤口还是裂开了。

在场的只有武群阳不知此事,呆呆地站在一边,就见傅肖飞快从随身拎的小包袱里掏出来两条干净的布条和金疮药递给宋安铃,微一犹豫,还是勉强按下了紧张和不放心,吸了一口气,背过了身。

武群阳忙跟着他背过了身。

白璧半伏在宋安铃身上,手上没什么力气地抓着她的衣带把玩着。觉得宋安铃肩头都在气得发抖,还贴心地拍了拍。被宋安铃一巴掌抽在了她肩上——宋安铃气道:“你自己没感觉的吗?嘴是被你吃了吗?啊?连话都不会说?”

白璧:“我错了……不是,我真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累……”

宋安铃一口气梗在喉头。就听傅肖背着身还不忘解释:“应该是落木丹的作用……这才不到半天就服了两颗……”

宋安铃又抽了她一巴掌,白璧没什么力气,慢吞吞地抱怨道:“虽然我不觉得疼,你也别这么抽我啊,这声音忒大了点吧。”

宋安铃没好气地给她包扎完,托着她的腰扶她靠在她身上继续休息,看傅肖给她把脉,脸上的寒气一时半会的还没消下去。

“怎么这么生气啊你?”白璧拍了拍她的手臂,心里十分讶异。宋安铃虽然骨子里有那么股放诞不羁的洒脱劲,但宋安铃其实是那种脾气性格都非常好的人,性子温柔,纪毓泽非常喜欢她。白璧认识她这么久,还真没见过她认真生过气。

宋安铃低头沉沉看着她,轻声道:“阿璧,人命有多可贵,你还不知道吗?这个时节,多少人想活下去都没那个机会,你就把自己的命看得那么轻贱吗?”

白璧被她这么沉沉看着,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我在,傅肖也在,你在怕什么?怕拖我们的后腿吗,还是觉得,我们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没有人真的是孤独一个人活着的,纪行之不在的时候,我们谁都不能让你觉得可靠吗?”

这接连的两个问题,敲得白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宋安铃比她年纪长,比她见的世面多,比她知道得多,比她想得多。这些白璧一直都知道。有时候还会半真半假地叫她“安铃姐姐”,就是因为知道宋安铃比她聪明厉害得多。宋安铃肯教她,她只有学的份。

虽然宋安铃看起来从来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真正的温柔,在她面前本性放松得很,甚至平时笑嘻嘻的看起来都没个正形——

可这个时候,宋安铃沉静端肃的目光,坦诚得叫她近乎自惭形秽。

白璧低着头,地面上枯黄的野草和落叶轻轻扬起,想了半天,白璧决定不要脸地撒个娇——白璧轻轻晃了晃宋安铃的腿,小声道:“安铃姐姐,我错了。”

宋安铃被她能屈能伸的大男子的气概震惊得脸上一片空白。半晌,才一言难尽地看了傅肖一眼,艰难道:“你都跟谁学的,这个……”

白璧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给我留点面子啊。”

宋安铃拂袖而起,长袖一伸,把她夹了起来,看了眼不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可见的柱子……宋安铃顿了半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衡山的练武场应该就在那边了,若是顺利的话,我们还是尽快上去吧。”

宋安铃记忆力惊人。这条小路她大约只在幼年时随宋衡来过衡山的时候走过,现在走来,却依旧清楚明白。一路上奇石嶙峋杂草丛生,也没有打断她的路线。

白璧半靠在她的肩上,感慨道:“记路的人可真好啊。”

“行之也记路的,”宋安铃不以为然,“天底下记路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自以为记了路,其实别人也记得,还给你在路上设了陷阱,一跤跌进去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好的?”

一听就是气还没消干净呢,白璧怂巴巴地扒着她的肩,好在她们俩身高相近,这样一路走来,也不觉得十分吃力。宋安铃一只手稳稳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大的石柱,道:“衡山派最鼎盛之时,就曾在这里举行过武林大会,这里也算是衡山派最鼎盛的见证了。”

真正的物是人非,不过如此了。

石柱还是高大的,地方也是宽敞的,山风滚滚涌来时,浩然正气还是激荡的。但是空荡沉寂、甚至已经稀稀疏疏地长出了野草的练武场,却分明已见颓势。

应该说,衡山派很久以前就没落了。

虽然没什么众所周知的内讧,但衡山派之后多少年,却也没再出过惊才绝艳的弟子,逐渐没落下去,已成为不争的事实。白璧看着四野下耸立的四根石柱,神色动了动,一股难言的怅然慢慢浮现。

她站在这里,似乎可以看见几十年前,这里是如何高朋满座嘉宾远来,小小的宋安铃站在人群里,看着兴奋紧张的人群。这时,谁也不知道,几十年后的这里,只有空荡荡的山风在天地间呼号。

四野怅然长歌,为已经不见的盛景暗自遗憾。

武群阳看着空荡荡的练武场,突然轻声道:“我家里,也是这样了。”

白璧轻声道:“是啊,我们家里,都变成了这样。”

是陇川白府里空荡荡的一排连着一排的房屋,是只有第一进里孤独住着的赵叔和柳妈两口子,是众人谈话间再也不会出现的“白家老爷”,是沧河里暗红色的流水。

是死去的人永远的不甘,和活着的人永远的无法忘怀的痛苦。

“远来这才是镇魂曲啊,”白璧轻声道:“不是祭奠亡魂,而是抚慰生魂。”

无论谁走了,谁留下,天地间的风声永远在激荡。无论是谁,都不能打破眼前的生活,和活着的人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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