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大堰城中繁华依旧,充斥在街头巷尾的不过两件事情。
一件是朝廷下令缴了江湖大派岷山派。那岷山派外门弟子众多,又自持朝中有人,打家劫舍强抢民女无恶不作,附近村民和商户深受其害,多少次求告无门,苦不堪言。没想到这次竟然将毒手伸到了宣王殿下身上,幸亏隆昌一年前新上任的城主李同升为民做主,冒死奏到御前,听说参奏的奏折和状纸堆慢了御案,更有几个村的村民联名的血书,其罪昭昭,引的皇帝大怒,随即下令派兵缴了其门派,缴获金银无数,派中弟子罪大恶极者斩,罪情较轻的拘禁,其他一律发配,众人无不拍手称快。大将军慕容雄几次面圣为师门求情都被据在殿外。
如此,慕容雄的江湖势力算是折了羽翼。
其二便是安宁候长子遭处斩的事情,经查实,处斩前夕安宁候夫人买通衙役想来个偷天换日,不想被人发现抓了个正着,皇帝念及当年老候爷保家卫国的功绩,只罢了安宁候的官职,让他在家做个无权的闲散候爷,只是那安宁候夫人皇帝虽未深究,却痛失爱子,行刑那日便疯了,经常疯疯癫癫跑到大街上找儿子。
临街的小巷里,一辆不甚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鹅黄衣衫的侍女拂开轿帘回禀里面的人,“王爷,已经派人把安宁候夫人送回去了。”
车里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阿羽,你是否觉得我有些无情。”
车外的杨羽看着送安宁候夫人远去的那道街说道:“王爷,天理在人心。”
“我外祖母去世的早,只留了我母妃一个女儿,我母妃年幼,她们母女两个想夺了我母妃的嫡位,几番害我母妃险些丢了性命,直到我舅舅的母亲进门做了夫人,她为人亲善才保得了我母妃平安,后来她又不顾我外祖阻拦与慕容雄的人有了苟且,我祖父才把她嫁给安宁候。”隔着帘子宣王静静的诉说着,杨羽在车外静静的听着,每个人或悲或喜都有他的故事,这是安宁候夫人的故事,她的不幸,有多少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王爷,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府吧。”杨羽掀开帘子进了马车,没有安慰他什么,嗒嗒的马蹄声一直敲着两人的心头。
…………
新月如勾,独立梢头,皎白的月光缓缓洒下来照在杨羽脸上,她熄了灯笼坐在台阶上,抬头仰望着漫天星光,这星空慢慢的将会不平静了呢。
一个小丫头跑过来寻到杨羽问道:“羽姐姐,厨房让我来问问,天凉了王爷沐浴还需要加热水吗?”自打宣王出行回来,宣王便一直喊青桃杨羽,底下的人不敢追问,便随着喊青桃羽姐姐,心里认定,青桃在王爷心里定然是不一样的,为人又和气,所以有什么大小事物拿不定主意的,就都来请示。
“我去问问,你先下去吧,有需要我通知你。”杨羽对那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跑了,杨羽起身走到身后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王爷,需要加些热水吗?”问了一遍里面没人回应她,于是又放大声音喊了一遍“王爷?”
“王爷?”
如此几声都没有回应,杨羽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杨羽慌忙推门进去,热气熏的屋里朦朦胧胧,挥着手臂赶去些雾气,跑到屏风后面一看,宣王靠着浴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杨羽摒着一口气走过去,压下些心里的慌乱,小心翼翼的探出一根手指去试探宣王的鼻子。手指即将触碰到皮肤的时候,猛地水里伸出一只手攥住了杨羽的胳膊。杨羽被着突来的事情一惊,胡乱抓起一旁的东西就要打去,还没打到那人身上杨羽便收了手,只见宣王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方才动作溅起的水珠顺着俊美的脸颊滑落,滑过坚实的胸膛又落到了水里。杨羽顺着水珠看进了清澈的水里,脸一红,把右手的水瓢朝那人脸上扔过去,挣脱了禁锢的手跑了出去。
杨羽跑了一段路又折了回去,自己不该这么慌张,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很远,连这些的事情都过不了,谈什么仇什么怨。宣王已是个君子,若碰上个荒淫无道的,自己也会咬咬牙把要走的路走完的。
回到浴房前,宣王已经穿好衣衫从浴房出来,披散着长发,俊美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得竟有几分妖娆。似乎知道她要回去,并没有离开,静静的站在台阶上等着。
“奴婢失礼,请王爷责罚。”杨羽跪到宣王面前。
“我方才在想父皇寿诞送什么贺礼?你认为送什么合适呢?”宣王并没有责罚她的意思,反倒换个话题认真的问道。
“这等大事,不是做奴婢的可以想的周到的”
“我若想听听你的意见呢?”宣王低头俯视她等着她的答案。
杨羽思索了片刻便说:“奴婢没有良策,王爷按惯例送既可。”
“好!这就是良策!”宣王哈哈一笑,俯身把杨羽扶起来。“年年寿礼众皇子都费劲心思,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阿羽,我还了你名姓,你若能助本王,我举你做我的幕寮如何?”
“奴婢才疏学浅,何德何能。”杨羽突然有些琢磨不透宣王的意思。
“小阿羽,你到我身边,哪一步不是费尽心机,又故意给我留些破绽,把我的眼光引到你身上。此时跑回来是不是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嗯?”宣王伸手托住杨羽的下巴,令她的脸对着自己,颇有些调戏的味道。
杨羽攥着拳头,指甲没入了手心,使自己变得冷静,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事情逃不过这个男人的眼睛,对于他说的费尽心机也就坦然了,“奴婢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尤其是王爷。”
“你是不是睿王的人呢?”大拇指轻轻磨砂着她的下巴,指尖传来的冰凉一直冷到心里。杨羽目光坦荡的看着这个此时有些妖媚的男人坚定的说道:“不是。”
他的手终于松开了她的下巴,杨羽后退一步长出了一口气。
“我信你。那么,让我猜猜,你的杀父仇人是个了不得的人?”
杨羽轻轻点头。
“慕容雄的人?”杨羽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能不能告诉我,你父亲是谁?”
杨羽想了想开口说道:“函雪关,杨靖。”
宣王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杨靖?八年前敌军攻城不是战死了么?”
“战死!确实是战死了!”杨羽颤抖着闭着眼睛说道,想起父亲惨死,眼泪还是止不住从眼角滑落。“王爷不必细问,若信得过杨羽,等时机到了,杨羽自会告诉王爷。”
“好,我信你!本王识人不会错!”宣王肯定的说道,像是对自己格外有信心。“擦干眼泪吧,流眼泪的人都成不了大器!”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杨羽擦干了眼泪,宣王说的对,流眼泪报不了仇,懦弱只会保护不了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