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罩月,夜色浓郁的可怕。
杨羽骑着马赶回宣王府的时候已是后夜。
一路上虽然暗中有人保护,心里的那根弦儿还是紧紧的绷着。慕容征诡计多端性子多疑,今日的事情必定逃不出他的眼睛。倘若他知道了自己是杨靖的女儿,又揭发了他杀人的事实,那么他必定会恼羞成怒,斩草除根!而事实却没有,一路归来,宁静无波,难道慕容征又有什么新的诡计?就怕越是风平浪静,越酝酿着一场滔天巨浪。
宣王府里的人已经安睡,杨羽怕惊扰了他人,悄悄的从侧门进了府。
走廊的灯笼只灭的还有零星的几盏,勉强能看得清路。杨羽放轻脚步回了房间,轻轻带上门。
怀里的火折子外面已经湿了,好在没有湿透,打开吹了一口气,还有星星光亮。
借着这萤火虫般的光亮,杨羽摸索到床边,褪去了身上潮湿的外衣。
忽然,桌上的蜡烛悠悠的亮了起来,高大的身影静静的坐在桌前,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杨羽心里一惊,胡乱的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用手遮在眉上朝突然亮起的光源看去。
齐尧坐在那里,看着杨羽身上的男子外衣,脸色更加阴沉了,胸中的火气腾的一下燃了起来,快步走到杨羽面前,把她身上披着的外衣扔在地上。
杨羽看着慕容战的衣服被扔在地上,齐尧又是一脸恼怒的模样,想来也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杨羽倒也淡然了,只穿着抹胸和罗裙,走到柜子前打开,随意抽出一件外衣胡乱套上。
刚套了一只袖子,穿衣的动作却被人打断了。齐尧突然紧紧的拥住她,粗鲁的让她面对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她头不让她乱动,低头强势的吻了下去。
无处躲避,又挣扎不开,杨羽只好放弃了抵抗。齐尧的吻由浅至深,由粗鲁到温柔,心中的怒火渐渐的被这种美妙的感觉媳灭,然后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
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传来,齐尧停下了动作,轻舔唇角溢出的丝丝腥甜。怀中的人面色有些害羞的潮红,眼神却平静的像一汪死水,就那么淡漠的看着他。
齐尧伸手拂上她的面颊,柔软的触感也轻轻拂动着他的心。
“我不许你去接近慕容战!”霸道雌厚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内响起。
杨羽整理好衣杉,“我自有分寸!”
“分寸?他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雪颜在暗地里跟着。”
齐尧重新上前强势的拥住她,“我不许你接近慕容战!他看你的眼神,别有居心!”
挣脱开他的怀抱,杨羽把眼神移向桌上跳动的烛光,“阿尧,别有居心的其实只是我而已!”
齐尧看着她沉静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永远都离她很远很远,“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想你去接近他!”
杨羽缓缓垂上眼眸,“你现在想的不该是我!该是你母妃的仇和你要夺的江山。而我,不过会是助你成功的其中一枚棋子!”
烛火摇曳中发出啪的一下声响,伴随着齐尧落寞的声音,“阿羽!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我们都不是只能为自己而活的人!”
空气都变得难过起来,齐尧喉结微动,“阿羽……”
“你出去吧!”杨羽冷酷的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越是他真诚的剖白,越能击垮她心中筑起的堡垒,终究就没有结果的两个人,何必开始!
齐尧看着她冷淡拒绝的模样,心里难过的像是失了最心爱的东西,不再张口说什么,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窗外,乌云把月亮完完全全的遮住了,不再透一丝光亮。天空的阴郁好像注进了很多人的心里,盘聚着,酝酿着一场残酷的腥风血雨。
…………
又是一年炎炎夏日,气温日日攀高,酷热难当。
麓山却是风景依旧,行宫地势偏高,再热的天气也有丝丝清凉的山风吹过。
今年的麓山之行,皇帝的兴致并没有像往年那样高涨。自惠妃死后,这个高高在上握着大齐至高权力的男人像是随着她的死,被慢慢的抽走了许多精力,两鬓的头发日益花白。也许,在真真失去一个人以后,才会知道她对你的价值有多重,然而再多的叹息悲伤,也只能是惘然。
皇后失了一只眼睛,每每看到镜子里丑陋的自己,总会不自觉的大吼大叫,把东西砸的到处都是。自从失了一只眼睛,皇帝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她的凤仁宫,若不是兄长慕容雄经常探望,这凤仁宫真就像极了一座冷宫!真恨齐尧没有得到她所期望的“报应”!也恨自己错付了青春年华和一片痴心,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今年的麓山之行,皇帝竟让她这个皇后连去的资格都没有!
北狄刚刚驱逐,大齐安泰和平风调雨顺。此次麓山之行,皇帝兴致缺缺,只住了半月便回宫去了!临行只带走了大批侍卫,倒下旨让其他人可以继续呆在麓山避暑。
成沐之与慕容雄年岁已大,早已收了玩掠之心,见皇帝已走,留下的大多是年轻的孩子们,觉得无甚趣味,也随皇帝走了。其他随行的几位大臣见为首的两位离开了,不敢独自逗留,也紧赶着随着离开了。
接着离开的是齐尧和睿王,皇帝离开的第二天,他们便驾车离开了麓山,一前一后。
夏日雨水较多,几场大雨过后,纵然是宽敞的官道也会变得泥泞不堪,更何况前往麓山的道路多是山路。
雨后,杨羽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路旁的景色,被雨水洗刷过的树叶苍翠欲滴,格外清新。
齐尧坐在一侧,靠着马车的车壁,闭着眼睛假寐。
车里的空气安静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变的冰冷静默了许多,相处的时候,好像中间隔了千万层屏障。
车轮碌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有嗒嗒的马蹄声停在车前。来人拦住齐尧的车架,下马禀告,“禀王爷,睿王的马车在前方山坡转弯处被滑落的泥土沙石推下了悬崖,生死不明!”
麓山一带山势高耸悬崖居多,若是掉下去怕是凶多吉少。杨羽心头一惊,飞快的掀开马车的帘子,向禀告的侍卫问道:“掉下去的悬崖可高?”
侍卫抬头看了她一眼,如实回答,“很高!”
杨羽掀着帘子的手一颤,一下子无力的跌坐在马车里,双眼怔怔的失了神。片刻,又飞快的起身跳下马车,不顾地上的泥泞,骑上停在一旁的马飞快的向前赶去。
齐尧听到睿王遇险,心中也不由的紧急万分,不明白杨羽为何比自己还急,也紧赶着下了马车,从随行的侍卫手里抢过马绳儿,飞快的追了过去。
杨羽赶到之时,山坡上滑下的泥土沙石已经彻底阻断了道路,悬崖边还有马车滑下的痕迹。
杨羽看着那痕迹,心痛的像是被人生生掏了去,下了马,脚下一个咧趄,连滚带爬的到了悬崖边,看着崖壁上斜长着的森森树木,怎么也望不到底。
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雨,渐渐的,由小变大。
杨羽双手紧紧的攥着地上的泥土,眼泪不住的滴下,趴在悬崖边上,冲着崖下撕心裂肺的呐喊,“阿禹!阿禹!你听到没有?你回答我!”
崖下除了声音的回响只传来了几声鸟叫。
“阿禹!你回答我!”
“阿禹!”
一声声的呐喊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雨水混合着泪水从脸颊滑落,随着喊叫声进了嘴里的,成了世界上最苦涩的味道。
杨羽的声音渐渐变得无力,渐渐被嚎淘大哭所取代,从来没有想过,她就要失去她的阿禹了,这辈子她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的痛苦了。
看着高高的悬崖,杨羽慢慢站起身来,湿透的裙摆往下滴着泥泞的水渍,闭上眼睛,缓缓向前。
一起去吧!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只留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日子,太难熬!
逝去的人的音容笑貌一个个浮现在杨羽的眼前,想念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熬的词语,活着,余生只会痛苦。
张开双臂,身体慢慢倾下,一切都要结束了!
一股强大的力道握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拉了回来!
头顶被遮上了一顶泛黄有油纸伞,杨羽一怔,顺着肩上的胳膊向后看去,执着伞的公子俊美非凡,气质出尘的像是画中的仙人,此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只是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
“阿羽,我没事!”熟悉的声音真实的在耳边响起,把杨羽濒临绝望的心一下子从死亡的边境拉了回来!
此时,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他活着更令她开心了。杨羽流着眼泪一笑,再也无所顾忌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阿禹!”
黎子禹抱着怀里已经湿透的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就在她要跳下去的时候,自己的心仿佛也一起跟着去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们更至亲的人了!
齐尧站在不远处的雨幕里静静的看着,心里突然空的可怕,看着她悲痛欲绝要跳下去的那一刻,自己拼尽全力向前也终究被他人抢先了一步。从未见过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的所有理智在听到那个男人出事的时候就都丧失了,那么这一直以来,自己在她心里算什么?利用也可以这么让人掏心掏肺吗?在她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一丝一毫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