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灯下看美人,朦胧的灯光下,郎君执笔,美人研磨,这等红袖添香的事情本该情意绵绵,可这书房里蜡烛燃的通亮,屋里安静的很,一个低头奋笔疾书,一个按封贴上的日期整理着书信。青桃眼睛不敢乱瞟只待王爷批完一封紧着递上下一封,不敢有丝毫错误和耽搁。
直至午夜子时才结束,期间青桃奉了两回茶一次糕点,自己却是滴水未沾。
宣王放下笔,看着依然低着头的青桃
“抬起头来。”
青桃抬起头直视了宣王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这个男人生的很是俊朗,五官长的无不精致,许是长年征战的原因,皮肤不像常的富贵子弟那样白皙,不过这更令他添了几分阳刚英武之气,纵使只穿了一件普通的玄色衣衫,也难掩出尘的气质,再加上普通人难以触及的权势地位,难怪受女子青睐,也令她稍一出头就收到丹红的教训。
“为什么低着头?”
“奴婢自知有些人和事情看多了不好。”
“很识相!知道今天整理的是什么吗?”
“奴婢不敢知道。”
“这是军机要件!在我身边做事,管好自己的眼睛,倘若看了什么,说了什么,你这条命是不够赔上的,知道吗?”宣王平静的看着青桃,说着性命攸关的事情语气却丝毫不起波澜。
“奴婢知道了。”青桃轻声答到,心下冷笑,真正的军机要件都藏在要紧的地方,怎么会轻易的示于人前,如此这般作为不过是试探自己而已。
“听吴妈讲,你以前在庵子里抄过几年经书?”
“是的,奴婢是个孤儿,打小在清月庵长大,是庵里的慧师太教奴婢识字的。”
“为何又离开了庵里呢?”
“是在外云游的太师傅回来了,说奴婢有红尘俗事未了,让奴婢下山了了红尘。奴婢下山不久,就让人伢子骗去了仅有的钱财,又辗转卖到王府里来的,能进王府,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奴婢只知道生父姓杨,在庵里慧师太叫奴婢杨丫头,奴婢很喜欢吴妈给奴婢起的名字。”青桃依旧低着头,字句清晰的回答道。
“杨……丫头。”宣王开口念了一遍“你们师太教出你这样聪慧的,想必也是个通透的人。你!抬起头看着我。”语气里有不容质疑的凌厉。
青桃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直视宣王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的像夜空,又似阳光那般明锐,锐利的眼光好像看进了青桃的心低,让青桃的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在我身边做事,我不喜欢畏畏缩缩的,以后抬起头来。”
“是!”
“下个月出行去并州,你收拾一下。”
“是!”青桃心下窃喜。
“先不要张扬。出去吧!”
青桃退了下去,掩上了房门,点上备在门口的灯笼,在夜色弥漫中往西院的小屋走去。
太师傅说自己红尘未了,是啊!是未了,不过再难了的事情,自己也会沉住脚一步步去了确,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啊!
西院在王府的西南角,是丫鬟们住的地方,房屋比不得主子们住的正房,却也不算破旧。此时西院的门口似有人影绰绰,青桃走近一看,原来是丹红靠着门站在那里。
“丹红姐姐。”青桃轻唤一声。
丹红并未搭理青桃。青桃往旁边走了走想从一侧进院子,丹红反倒往中间挡了挡。
“怎么!勾引了爷,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丹红姐姐,你多心了,我只是给爷做事而已。”
丹红用手指着青桃的鼻子,“做事?你不就识得几个字吗?我也识字,我娘还让我读过《女戒》呢,爷怎么没让我去书房伺候!肯定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勾引了爷!否则也为什么不让我去?”
“丹红姐姐误会了。”青桃没有过多辩解,自己是要接近王爷的,越来越近,无论什么目的,只要是接近王爷,迟早会惹了丹红猜忌愤恨,青桃早已做好了接受这些的准备,不去顶撞,也不打算解释。
“误会了!你没来之前像你这样不要脸的我见多了,看爷相貌英俊,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就想勾引爷,做梦吧!告诉你!这些年近了爷身的女人也只有我。你们休想!”丹红瞪着眼睛训斥青桃,却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近的王爷的身。
青桃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丹红姐姐,王爷身边你极力阻挡的人不该是我。王爷已经定亲了,没有告诉你吗?就在今天王爷进宫后,是惠妃娘娘和皇上亲自定的。想知道是谁吗?”
“是……是谁?”
“长公主府的大小姐。”青桃望着夜空笑道“咱们王府要有王妃了,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不……不可能的,你骗我。”丹红早已怔住,眼睛里写满了慌乱。青桃看了看喃喃自语的丹红侧过身从进了园子,头也不回的进了小屋。
紫苏早已熟睡,青桃为她掩好被角,熄了灯笼。关窗的时候透着淡白的月光看见丹红还杵在门口,青桃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古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所幸自己已不是多情之人了。
…………
前厅里,丫鬟婆子们忙碌的摆着茶水糕点。今日的宣王府里来了客人,安宁侯府的夫人,宣王的庶姨母来了宣王府。
安宁候夫人是个爱子如命的性子,小候爷罗广在其母的娇惯下不负众望养成了个好赌成性欺男霸女的纨固子弟。前些日子在街上看中了个貌美的姑娘便想抢了回去做小妾,姑娘的哥哥拼死阻拦与罗广的侍从打了起来,没曾想是个体弱的,没禁几下拳脚就咽了气,那姑娘见哥哥陨命,一气之下要撞了墙随哥哥去,幸亏路过的人救了下来才免了枉送一条性命。
本来以安宁侯府的势利,死的又是个没有权势没有家底的,动用人脉大事化小便不了了之了。可巧的是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铁笔御使娄敬台就在街旁的楼上喝茶,那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一纸御状呈到了圣前,人证物证具在,引的群情激愤要求陛下严惩。
为了这件事情安宁候急的焦头烂额,又不甘心长子就此丧命,为此求到了当朝大将军慕容雄的门前,却得了一句“卿子如此,无可奈何”的话。回到了侯府,家里的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骂自己是个无能懦弱,安宁候一怒之下扇了候夫人一个耳光怒斥道“你养的好儿子!”说罢一甩袖子出了府宿到了外室那里,几天不肯回府。
安宁候夫人先是求到了娘家门前怎知弟弟竟说广儿自作孽,说什么也不肯出手相帮,走投无路,于是想起了嫡姐惠妃的儿子宣王,宣王如今位高权重,自己跟他又血脉里沾亲,好言好语求一求说不定会帮广儿一把呢,这才收拾了收拾带了些糕点巧物来了宣王府。
安宁候夫人坐在椅子上不时向门外张望,来的不巧,宣王带小厮出去了说是不久便回。安宁候夫人心里急的火烧火燎,儿子已经被大理寺抓走了,多耽搁一时就多一分危险。
“不是说你们王爷快回来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丹红笑嘻嘻的把茶奉到安宁候夫人手里“夫人稍安勿躁,按往日的惯例,王爷就快回来了。夫人喝口茶再稍等片刻。”
“等等等!我都等了一个时辰了。”安宁候夫人烦躁的说道。
“您要是觉得乏了,奴婢给您捏捏头,奴婢前些日子和女医学过呢。”
安宁候夫人抬眼看了看丹红“呦!倒是个可心的人儿。捏捏就捏捏吧!反正左右是个等!”
“是!夫人”丹红欣喜的说道。
安宁候夫人闭着眼睛任由丹红推拿着。丹红的手法很是轻柔,当下这些头疼的事情好像被揉化了一些,心里对这个俏丽懂事的丫头有了些好感。
捏了约有一刻钟的时间,丹红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夫人感觉好些没有?”
“好多了。”
“奴婢那儿还有些女医调的清凉油,奴婢让人取来给您涂上会更舒服的。但愿您涂上王爷也就回来了。”
“好丫头,借你吉言吧!”
“绿英!让青桃把我屋里的清凉油取来给夫人涂上。”丹红唤来绿英,拉着绿英的手吩咐道。
彼时青桃正在侧厅擦拭塌上的小几,听到消息想了想,接过绿英手里的清凉油便说“绿英妹妹先去,我满手脏污洗洗手随后就到。”
绿英听完昂着头哼的一声走了。
青桃来到前厅向安宁候夫人请了个安。丹红在一旁热情的向青桃招手“青桃妹妹,你的手向来最是轻巧的,快来帮夫人涂上。”
青桃来到安宁候夫人身边,双手食指沾了两滴清凉油,轻轻的涂在安宁候夫人的鬓角。
“禀夫人,王爷回来了。”外院的丫头进屋回禀。
“终于回来了!”安宁候夫人站起身来探着身子向外看去。
“夫人稍等,我去请王爷。”丹红向安宁候夫人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片刻功夫便见丹红扶着宣王从园子里走来,修长的身子整个人压在丹红身上,脚下的步子浮夸散乱。进了前厅,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丹红把宣王扶到椅子上坐下,又拿帕子擦了擦宣王的脸。“爷,安宁候夫人来了。”
“谁?”宣王斜着身子依坐在椅子上,半迷着眼睛问道。
“是我,阿尧,我是你姨母。”安宁候夫人抢着答到。
“啊!姨母啊!您……您来找母妃的吧,母……母妃不……不在王府在宫……宫里。”宣王睁开眼睛迷蒙的看着安宁候夫人,语句已然含糊不清,显然醉酒醉的不轻。
“不是的,今日姨母不是来找娘娘的,是来找你的。你广弟弟被污告害人性命,现在被圣上关在大理寺,等秋后处斩,姨母现在走投无路,只有你能救你广弟啊!”说完拿出帕子拭了拭眼泪,等着宣王表态,却只见宣王慢慢趴在了桌子上,把脸抵进了臂弯里,不再动了,像是睡着了。
“王爷,王爷!”丹红不甘心的叫了叫,丝毫没有得到回应。
“阿尧,阿尧,你醒醒。”
还是没有回应。
丹红尴尬的看着安宁候夫人“夫人,您看这……您是不是再等等,等王爷……”
“哎~算了吧!你们伺候好王爷,我还是先回去了,今天不巧,改天我再来吧!阿媛我们走。”安宁候夫人招呼了身边的丫鬟就要离去。
“呀!夫人,您头上怎么少了一只小簪!”众人往安宁候夫人头上看去,可不,一套簇新的赤金八宝簪少了最后面的一只小簪。
“哎呦!快找找!这可是府里老太君赏给我的。”
安宁候夫人摸了摸头紧赶着往地上瞧去,却见地上空空如也。进王府前还让丫头整理了发饰仪容,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