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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巴松措静悟

如果一段旅行,全程都是完美无缺的事物,太过顺利,是否也是一种遗憾?

如果一段旅行,顺利中夹杂着遗憾,完美中又点缀缺失,是否也是一种完满?

一晚闷酒

再次从拉萨出发,我的心踏实了许多,现在由林芝一线向东走就可以到巴松措了。向东前往林芝的话,平均海拔只有2800米,比拉萨还低很多,应该不会有明显的高原反应了。

告别了晓歌,我在街上询问前往巴松措的车子情况,最后经一个饭店老板介绍,见到了两个正在找人拼车的浙江人,一位文质彬彬的阿姨,还有一位有些发福的大叔,两人都是教师,看上去快50岁的样子。真是不得不承认西藏的魅力,我原以为只有年轻人才热衷于旅行,但是看到他们之后我相信,西藏的吸引力是不分年龄的。很可惜的是,他们要求第二天再上路。我开始后悔昨天晚上不该在桑耶寺过夜,如果昨天回到拉萨的话,今天也就到了巴松措了,不用在拉萨再耗一天。

下午我查到杂志社已经把稿费打给我,这样我的行程就不会受到影响了。经过大昭寺门口时,我竟然真的遇到一个靠行乞旅行的人,大概20多岁的样子,恐怕也只有这个年纪的人才会有这份魄力吧。他说他从河南出行时才带了500块钱,一路搭车行乞竟然真的来到了拉萨。我们交谈甚欢,但是临行时我能做的只有投去赞叹的目光,并没有一点余钱可以施舍。当晚我又去玛吉阿米喝了点酒,虽然梦想能够再见那位重庆女孩,却未能如愿,整晚一个人闷闷喝酒,并无一个熟识的人。

回到旅馆,仍然是看看书,等待睡去,等待天明,等待下一站的震撼。

藏上江南

在拉萨又休息一晚之后,我就和那一对夫妇开始了林芝之旅。车沿着拉萨河一直向东开去。那对夫妇问我一个人怎么会来西藏,我点头笑笑说,来西藏就是为了完成一个人的旅行,所以没有同伴。他们向我竖起了拇指,表示理解。我们开始熟悉起来,大叔把背包里的食品拿出来让我品尝,我也就不客气地吃了起来。车子驶出拉萨市区,就上了川藏公路,据说在进藏的几条公路中,这条路是最危险的,但也是风景最美的。

在前往巴松措的路边,是高山草地牧场,接着就来到了海拔5013米的米拉山口。凡是海拔在5000米以上的地方,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空气稀薄,喘气都感到费力。海拔5000多米的米拉山口被彩色的经幡装点得格外艳丽,此时那对夫妇不顾高原反应,非要把美景摄入镜头。

翻过了这座山,海拔开始慢慢下降,人也舒服了许多。汽车翻过米拉山口继续往东,就进入了尼洋河河谷。米拉山是拉萨河与尼洋河的分水岭,而尼洋河之美,美在它的水色。它翻滚着波浪向前,水是那么清澈,翡翠般的绿,飞溅起洁白的浪花。有人形容西藏的江河时用了一个词:飞花碎玉,尼洋河就是最好的佐证。在传说中,尼洋河是神山流出的悲伤的眼泪,而它的两岸植被非常旺盛,蓊蓊郁郁好似史前留下的一样。它飞奔而去,汇入雅鲁藏布江。面对尼洋河,你就会明白藏族人为什么崇拜大自然,为什么他们的祖祖辈辈用神话故事、美妙歌舞膜拜大山、赞美江河,因为那河实在太美丽了,它就是美的化身。在它的面前,由不得你去思考,你会被它的清澈和纯净击倒,一下子忘记一切,只会膜拜。

河边分布着很多牧场和庄稼地,黄色的是油菜花,绿色的是庄稼和草地,还有红顶、蓝顶、紫顶的小房子,那是由政府或外地人捐助修建的农民住房,样式统一,像彩色积木搭成的,点缀在绿色的田野中,那情景好似去到了欧洲一样。偶然出现的牦牛毛毡子做的藏族的长方形黑色牧帐点缀其中,恍如神话之境。

一如诗境

过了“中流砥柱”后,再向前行,就到巴松措了。我们顺着植物茂盛的山间小路继续向前,被那奇异的景色吸引。来西藏也已经看过几个湖了,但是每个湖给人的感觉又是那么不一样。如果说纳木错是深藏山林的幽幽处子,那巴松措就是江南小镇上的绰约少妇,别有一番温纯韵味。因为此处景色与西藏其他地区迥然不同,各种树木种类繁多,很难想象这是在高寒地区。一派亚热带森林风光,让人感觉像是到了江南一般。

转过山来,就到了湖边。湖面如同一弯新月,悬挂在碧绿的山间,周围的云、山、树倒影在湖面上,让你分不出真假来。仿佛有一个地下的天地从这个洞穴中向你敞开,如果你不走动,你根本感觉不到这个世界是运动的,因为湖水与周围山色浑然一体的样子让一切都沉静了下来。

湖中心的小岛,给这片平静的湖面带来了一丝立体感。我即刻在心中给它想了一个名字——湖心小筑。记得有一首诗说“白银盘里一青螺”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再往前走,看到不远处有一座板桥,通过板桥可以走到湖中心的一个小岛上。站在通往湖心小岛的木板桥上往远处看,白云停留在山峰上,山峰驻留在湖的尽头,白云和山峰一起倒映在湖里。

可以结婚的佛教徒

一时的恍惚之后,桥上只剩了我一个人,那对夫妇已经不知去哪里了。小岛上竟然还有一座寺院,这就是红教宁玛派的错宗工巴寺。我曾经问过藏人,为什么宁玛派会被称为红教,他给了我一个极其简单的答案——因为他们戴红色的帽子。我突然就明白了:越是高深的问题,其答案就越简单。

按顺时针的方向走过小岛,到处有开着的小朵格桑花,这些花儿看着很细弱,站得却很挺拔,在阳光下灿烂地摇曳着。有一株桃和松的连理树,叫做“桃抱松”,颇为奇特,算是小岛的一景。据说,情侣及新婚夫妻在树前照相是可以增进感情的。还听说那棵古木是有灵气的,如果有佛缘的人站在树下就会有片叶子落下来,颇为神奇。

很奇怪的是,这个教派并不像其他佛教分支,信徒可以结婚生子,并讲究男女双修。因此我对这个教派不甚接受,可能因为从小就接受太多传统文化的教育吧,对这些稀奇古怪的教派存有芥蒂。寺庙外,竟还供奉着男女生殖器,让人对这个教派有了很大的好奇心。而更加神奇的是,据说在湖北岸的求子洞,有石女之说。乘游艇到湖北岸,沿溪泉向上步行10分钟,便可到达。在洞左边岩体上约一米高处有一个女性身体,各个部位清晰可辨,非人工雕琢,每30天左右,阴部还会排出红色的黏液,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据说天上的女神被美丽的巴松措吸引来此沐浴,求子洞中有一块岩石从女神的身体获得灵性,才有此异事的。

遥想

将要离开的时候,听别人说湖边的停车场前有一块观景台,登上观景台可以将整个巴松措尽收眼底。而且说如果有佛缘的话,还可以看到景区中三处意象上的景致:皇帝的宝座、燃烧的火焰以及紫色的佛珠。我便一溜烟跑到台上,向下俯视,果然整个巴松措,如山间的一块翡翠,完美地呈现在眼前。

不知为什么,这个景象突然让我想起小时候做错事时,被父母责骂过后,总喜欢站在门槛上,倚着矮旧的木门遥望远方,儿时的遥望点燃我对远方的向往,此时的遥望却让我想起那扇木门,还有门里面年迈的母亲,此时此刻,她在干什么呢?是否正倚着木门盼我归来?我不禁想说,时光时光慢些吧,别让她再变老了。我离开这里就会回家,再也不会离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站在观景台上远望,真是越看越惊艳,这一泓似新月般的水面,镶嵌在高峡深谷中,平滑得仿佛一匹上好的丝绸,稍微一抖,欢快的波纹就会荡漾开来,精致且迷人的质感呼之欲出。阳光透射进来,水面与山体呈现出一系列迷人的光影变幻,置身其中,真如仙境。我将这里的美景都装进了相机,并试图将它带回我的家中。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我踏出这里,它就不再属于我了。除非我有抛弃一切的勇气,让这里成为自己的家。对于我来说,也许只能将它作为一轮明月,悬挂于心头,永不相忘。是了,巴松措,我心中永不落下的月亮,我如何能将你遗忘?

巴松措之行,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说真的,心中难免有一些失落,但是坐在车上,回头想想,如果一段旅行,全程都是完美无憾的事物,是否也是一种遗憾?就像断臂的维纳斯,如果四肢齐全,会不会也是一种遗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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