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寨里的探子打听到山里红被官兵围捕,现在生死未明。左琛一听这个消息,内心大乱,他真后悔当日让她一个人下山。问雪莲怎么样,探子答:没有打探到雪莲的任何消息。据说当日比武招亲,有人看到她一个人偷偷跑了。左琛一夜未睡,派下山打探消息的几波人都没有她们姐妹两个的任何消息。
“琛哥,你先不要着急,没消息说明是好消息,大姐武功高强,一定不会让官府抓到的,二姐虽然功夫不行,从小就古灵精怪,她自然有办法脱身。”已经十岁的啸天,越来越沉稳,他虽年少,却有着比一般孩子更成熟勇敢的心。看到啸天如此沉稳的心境,左琛心里感慨欣慰,“啸天长大了,我们就安心等着你大姐和二姐回来。”他起身又去了望月台,继续守望着那条寂静空旷的山路。
山里红醒后第二日便确定赶回寨子里,一来是她担心雪莲的安危,二来是寨中人不知道她的消息一定担心。分别在即,宗清有很多想说的话,却难以开口。最后也只得看着山里红远远离去。
“宗清,我昨日下山卖草药听说你父亲已经从江南迁到中原城,你若是有时间也回去看看你父亲,父子俩有什么结打不开?”山里红走远后,路老伯突然对宗清谈起此事。
“师哥的父亲来了,那师哥的媳妇岂不跟着也来了?”百草没头没脑的问她爹。
“多嘴,还不快去做饭。”路老伯狠狠地瞪了百草一眼,让她不再说下去。
百草吐吐舌头赶紧溜掉了。
一想到要回家面对父亲,还有五年前娶回家的那个女子,宗清就心情抑郁。宗清自幼和父亲生意伙伴木铎龙家的姑娘木海灵经常一起玩。后因海灵误燃香料,两人偷食禁果。父亲于巍山为了给木家一个交代逼着他娶海灵为妻。那时候的于宗清还不知道何为担当,成婚当日他便从家里逃了出来。这五年,他一直在江湖上漂流,未曾回过一次家。
宗清那日下山后,没有再去烟雨楼,自从遇到山里红,他就决心此生再也不去烟花之地了。不过对酒他还是要喝的,他那日喝的烂醉,身无分文被酒楼的小二从店里扔出来。木海灵一身贵妇人的打扮,站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宗清身旁。她这些年一直打听宗清的下落,这次她不会再让他从她手里逃走了。
她将宗清放在床上,亲自为他宽衣擦洗。当年那个夜晚,是她此生最欢乐的一个夜晚。她是多么喜欢眼前这个男子,从她见他第一眼她就喜欢。能成为他的女人是她的梦想呀,可是就在她梦想要成为现实的那天晚上,他却逃走了,留她一人独守空房五年。不过还好,今日她又找回了他,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让他从身边逃走。她眼里泛着泪,滴在他的胸膛,她俯下身去吻那凄苦的泪水。宗清沉沉的睡着,他的梦似乎很美,他梦中都是笑着的。
(二)
太阳的光渐渐推走月光的寒冷,透过窗子射进这间喜庆的洞房。宗清揉揉眼睛,看看陌生的四周,那红如血般刺眼。他抬眼看着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头发的海灵。她从镜中羞涩的对宗清笑,宗清从那铜黄色的面孔里看到那得意的笑容,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掀开被子,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他无力的靠在床头,睡过那么多女人,眼前这个却是他一生的噩梦。
“昨晚睡得好吗?“海灵戴好耳坠,起身朝宗清这边走来。她努力用笑容掩饰住内心被宗清冷落的痛苦。“酒喝多了是要伤身体的。”
宗清蒙上头,不想理她。海灵用力拉被子,他依旧不理。“于宗清,我是你的妻子。”她声嘶力竭的喊着,“你一走就是五年,你将我置于何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宗清痛苦的捂住耳朵,面对海灵他内心只有恐惧和愧疚。他也不想负她,但他实在无法面对海灵,这个女人总让他想起自己的犯的错,想起自己干的荒唐事情。当年即使他对她有什么喜欢之情,也早就在那个令他窒息的成婚之日烟消云散了。如今他对她没有一丝情,他怎能违心的和她在一起生活?
面对宗清的无动于衷,海灵眼神里透出一丝绝望,她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于宗清,从今以后,我们就这样相互折磨着生活……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当海灵痛苦绝望的喊出这句话时,宗清对眼前这个女子,不单是恐惧、愧疚,还有陌生。当年那个温婉的木海灵,恐怕早就被岁月带走了。
宗清的心被这句话压的喘不过气来,少年时犯下的错,竟要让他一生来偿还。待海灵走后,他穿上衣服刚想出门,父亲于巍山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看着他。“混账东西,还有脸回来……”宗清看着五年不见,双鬓已有银发的父亲,他双眼疲惫却严厉瞪着他。宗清不敢直视父亲,长舒了一口气道:“我出去走走……”
“站住,从今日起到海灵生下孩子,你不准在踏出家门一步。”于巍山命令道。
这句话将宗清心中仅存的一丝平和打消的烟消云散。“爹,我办不到。”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出房门。
“来人,把少爷给我拿下,关进房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出去。”于巍山狠狠地瞪着宗清。宗清看着围过来的家仆,心中不悦,便要动手和他们打起来,可是身上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他被众人拖着关进房内。
空气中的香让他回忆起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海灵外公家是制香世家,她对香懂得特别多。有一日海灵和宗清偷偷溜进藏香阁,去闻各种各样的香。海灵说,“这些香只有燃了,才能散发出真正的香味,那时才更迷人。”
“真的,那我找几个去我房间里试试。”宗清闻着那些淡淡的奇香,不能自拔。
“真的吗?那我帮你选一些。”海灵从那些香料里选出一些,交给宗清。当晚他们两人就在宗清房里闻着那淡淡的清香谈笑风声。后来突然一股很迷乱的香气混入其中,两个人看着对方,慢慢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那一夜,二人偷吃了禁果。第二日,醒来海灵哭哭啼啼的回家,于巍山见儿子犯下大错,重重的责罚了他。那时的宗清对海灵充满的愧疚之情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后来父亲让他娶了海灵,宗清新婚之夜便从家中逃了出来。五年了,他没回过家,没见过海灵。
如今房中燃的香与当年相似,他突然想到也许当年并非海灵无意拿错。当他一想到这个念头他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是如此纯洁的女子。是他毁了她的一生,如今怎还可怀疑她的品行。
他烦腻这香的味道,自从当年那件事情之后,他再也不喜欢房间里有任何香气。他拿起水杯将那香炉中正燃着的香浇灭,惆怅的躺到床上,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三)
左琛在望月台忘了五天五夜,第五日晚,他听到山下那条山路上传来的渐渐清晰的马蹄声。他激动的对身边的侍从大喊:“快开寨门,是寨主回来了。”他跑下望月台直奔寨门口。看到山里红安全回来,他什么也不顾忌地冲过去紧紧的抱着她,他从未像这五日,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中。
山里红对左琛这突如其来的举行有点不知所措了。“琛哥……”
“芙儿,我再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这样的风险。”他看着面色有些晕红的山里红,开心的说:“寨主平安回来了,赶紧弄些好吃的庆祝庆祝。”看着琛哥满脸幸福的笑容,山里红眼睛有些湿润。从那年跟随父亲去西北赈灾,年幼的山里红在死人堆里发现这个奄奄一息,父母双亡的少年,就从未见他笑过。父母去世,给左琛带来很大的打击,而今第一次看到他竟也可以这样笑。
啸天走到山里红身边偷偷附到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看着左琛内心却再不能如这些年兄妹之情那般自在。
山里红刚回寨中没见雪莲身影,便问啸天:“二姐回来了没有?”
“没有,琛哥派出30人去找二姐。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山里红一听没消息,心里喜忧参半的坐在那里思索着。猫叔刚走,寨子就被官府盯上,也许不久花容寨有一场仗要打。山里红将在城中与官兵大战的事情给左琛描述了一遍。把自己的担心也说了出来。他们在山上严加防守了半月,山下却风平浪静没有一丝动静。越静山里红反而是觉得内心越不安。
一个月后,雪莲消息还是音信全无。猫叔从南方捎信过来,说于巍山已从江南迁到中原城,他已经查到当年兵部贪污案,和这个人有莫大的关系,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另还有一些重要人物,不便多说,等处理完南方丝绸庄的事情,他即启程返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