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太阳刚好升到我爹的头顶上，我爹这个头顶着太阳的光辉形象让我觉着就像在哪见过一样。多年以后的一个悲伤的郁闷的下午，当我爹再次一蹦蹦到磨盘上时我才突然想起爹模仿的偶像像是毛主席，像毛主席一样拯救了自己的人民。
从此，我爱我爹我爱领袖毛主席。第二天，乡里乡亲的都来看望我这个朱黄的猪下的新儿子，我这么仔细一瞧啊这不是昨天那票子想**的人吗！然后我就使了个劲儿的装哭，爹一直哄我，说什么大家是来看我的还都拿来了红鸡蛋呐。我琢磨着这哪能是来看我的呀，看我早妈的提几箱奶来了，丫的搞了鸡蛋来我又不能吃，还是想了法的要噎死我！后来，我长大了以后才知道那伙子人是一个叫做家里事儿感思队的成员，这个家里事儿感思队说白了就是帮助那些需要解决各种困难的家庭的一个民办组织，再说白一点就是村委会。家里事儿感思队还有一个美称叫做良民会，就是非良民不能入会，良民就是那天要声称**的那票人。当天感思队的那票良民走了以后阿黄就决定要给我起名字。阿黄是没读过两年书的庄稼汉，可起个名字是很会来事儿的。他刚拿出笔来就想到了一个伟大的名字--朱得，我听到这个名字一是觉得阿黄比文化人都他妈文化，二是这名字一听就能知道我是地地道道的猪生。可等到阿黄落笔的时候却用草书写下了三个字，后来他给大家解释说我这三个字叫做朱生得。当我听到我的名字以后又不得不佩服我爹的才智：朱得这名字好是好，但恐怕我顶不起来，因为这名字太大了。而朱生得这名字既不大又符合朱得的两条优点，真是太妙了，苦了我爹！然后我爹告诉我朱生得是我的学名，先不用。我的小名叫蛋蛋，朱蛋蛋。我就这么在朱家和一群猪一起过活，整天妈的无忧无虑的就跟济公一个样。每天睁开眼就是猪，张开嘴就是猪奶，伸出手就是猪蹄子。这也是死活没办法的事儿，阿黄天还没亮就要去地里干活天一亮就架上三轮车去城里收破烂，我家大姐二姐三姐都上学：大姐用来上初中二姐用来上小学三姐用来上托儿所，我那个朱妈则呆在家里用来怀孕。他们都有活儿忙没人照顾猪，阿黄就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我刚好又是个比较听话的儿子，就天天撂在圈里面照顾猪。一家子就这样过地和和美美的。朱妈她人我一直没弄明白全名叫个啥，据我多年来的考究成果表明很可能是翠花。其实翠花妈本来根本不用生那第四胎的，因为对于我们的家庭来说这样的一个人口数加上猪口数刚刚好能达到温饱水平，多一张嘴无形之中就增加了负担。但是我今生最应该感谢的还就是翠花妈拼死生下了第四胎。感谢翠花妈，给我带来了这么好的一个朱妹妹！翠花之所以要生第四胎是因为她他没有给朱家生半个儿子心里很不踏实。其实阿黄也根本不想再要孩子了，因为他认为自己养的孩子如果多过自己养的猪其实并是不好的兆头的，所以他不太赞成翠花再生。但奶奶的感思队的那票良民打着个横幅游着个街地干涉要朱妈生，他们打出的那个狗屁横幅是“生出个未来！”还有一个缺德口号：“为了**主义，生啊！”为此他们还临时组建了一个由八个患老年痴呆的老嬷嬷组成的接生小分队来负责我朱妈的事儿，阿黄也是一见到那些良民就傻眼的孬种，就这样由了他们了呢。那帮子土匪前前后后准备了五个月，把我们家贴得到处是横幅。每天有不少于二十号的良民说是来问候我妈，每人来的时候都举杆子小红旗儿挥呀挥的，妈的走的时候还带上俩儿阿黄给翠花煮的鸡蛋。后来眼看马上过年了，那票良民奶奶的也不来了，可我看着我朱妈是一天比一天难受呀！阿黄是怎么叫那良民他们都不抬腚呀，良民的说法是都要准备过年了很忙啊，让我朱妈过完年在生也不晚的。良民会呀良民。我很清楚地记得是除夕那天，我朱妈痛苦地叫着，我阿黄爹跑了大半个村子找良民会，求爷爷告奶奶的，可人家都死活关门，死活过大年。后来下雪了，我爹使了个劲儿的往回跑，等到跑道家门的时候听到嘤嘤的哭声，高兴地我爹踹开门就进去，看到我翠花妈在无接生婆的情况下自己生下了孩子。我虚弱的翠花妈躺在床上问我爹：“孩儿他爸，我生了个男娃还是女娃？”爹哭着说：“是男娃。”然后我翠花妈就笑了，笑着笑着就闭上眼睛了。我爹抱着那孩子使了个劲儿地哭啊，他不知道为什么我翠花妈会死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翠花妈为什么会流了一地的血，他更不知道为什么我翠花妈为什么会不辞而别。我不是个好孩子，我没哭，我还不如那个比我小五个月的妹妹，她一直哭一直哭。从我第一眼见到我妹妹我就有种感觉：我要照顾她一辈子。”我知道潘Y进入状态，如果再照这样给他阳光，他肯定会灿烂得连马大爷有几只眼都不知道了，但说句实话凭潘Y的这张大嘴去央视老崔准下台。
4
我对学校的健身场很感兴趣，但我不用健身场里的器械，而是一跃之后攀上三米五的铁栅栏，摸一下顶之后撒手掉下来，历时共0.7秒。被高中某老师抓住过一次，从那以后我就称那个跟他一样戴着一对酒瓶底的老师为“片警”。在“片”字后加上京片子式的儿化音，读来一语双关啊。后来才知道那是小菜儿。我中午打篮球不回家被门卫大爷发现，结果却没被照常例驱逐还跟大爷认了乡亲。从那以后我的信件总是大爷亲自送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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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段时间，班上转来一叫徐超的小子，转来不久正赶上学校秋季田径运动会，班头给了体育委员半节时间课统计各项目报名者。徐超举起手来说：“我报篮球。”体委答：“没有。”徐超说：“网球。”体委又答没有。徐超一直从保龄乒乓说到围棋桥牌，半节课转瞬即逝，体委一直说没有。下课铃一响，徐超说：“那长跑呢？”一看到体委眼中闪出希望的光，他又说：“算了，不报了，肯定也没有。”最后徐超报了五千米三千米一千五百米。运动会开始了，徐超背了一包连环画顶着一把阳伞研读不止。有人告诉他：“咱班的要跑了。”他就一枝独秀地从人堆里站起来振臂高呼，又被人拉坐下告知还没开始。第二天上午，体委把徐超从漫画堆里刨出来说：“该你上了。”于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自站到起跑线上做准备活动，体委不得不拉他下来:“先去检录。”枪响了，徐超一路垫底，每回跑过来还气定神闲地对着看台上的同学们摆POSE，急得体委班头双双昏倒，最后两圈发足狂奔，拿了三个第一，吓倒全校师生。元旦将至，文艺委员开始策划校联欢会的节目。徐超三天共睡两个小时写了一则群口相声,才子出山修改,又集合才女和五大金刚加才子和徐超本人八家联袂，才女逗哏，七男齐捧,竟压倒了班花班草齐上阵的热血街舞,成为上报节目。评审时老师校长主任笑得眼泪鼻涕哈喇子一齐流，五分钟之后，比较冷静的音乐老师提出了问题：“一个相声二十分钟，严重超时，当精简。”徐超口头上答应，底下跟跟他们照原样排练，还汇报减到了五分钟之内。联欢会上八人妙语连珠，台下笑声太高，掌声太多，所以共说了二十七分钟三十九秒，气得上级领导脸红脖子粗鼻子歪了一百八十度，但还是不得不给一个三等奖以平民愤，外带徐超和才子的创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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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后不久是期末考试。英语两小时，开考三十分钟后徐超说：“老师我肚子疼要上厕所。”然后一溜烟出了教室，接着听到篮球撞篮板的声音。语文两个半小时，四十五分钟时徐超故伎重演。数学两小时，楚萧手忙脚乱满头大汗，收卷时带着哭腔喊：“再等等，我还没做完呢！”考试结果出来了，徐超英语满分语文年级第一作文成为范文数学惨不忍睹。再开学一周时才女问徐超：“你小子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干嘛总拿如此白痴的数学题来问我？”徐超四脚朝天跌在地上，发誓从此再也不向女生问题。过了大年是春天。学校开展自制风筝比赛，徐超叫了几个哥们儿到后山采竹子，回来烤干做架子。做好后两只手上有十多个被刺出的窟窿，竹刺挑了三天没挑干净。糊纸时几人齐努力糊了十多次，草纸用了两三斤，就是不出效果。徐超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蓝床单裁了一块，粘在架子上，成品名曰“蓝鸟”。名虽为鸟，可是死活不上天，叫几家大人几经修改竟会飞了，还获了个校二等奖。上报区赛，在区中心广场开比，结果又飞不起来了。好容易起了十多米，又和别人的线缠在一起，共同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徐超不写作业终于被逮住了，罚写三遍。他把纸摞起来一手握三支笔抄了一遍就搞定。他看着我们把陈述句改成一般疑问句再做肯定和否定回答，下了评语说：“纯体力劳动。”五大金刚之一反驳道：“被罚写三遍也是纯体力劳动。”他说：“我一个半月干一次，锻炼身体；你们天天做，糟蹋自己。”结果造就了一大批不写作业还理直气壮拒绝“纯体力劳动”的同志。所谓春眠不觉晓，徐超上课睡觉，老师让我们别叫他，结果口水横流。下课后桌上是罗布泊地上是五大湖。徐超睁眼起身擦擦脸蛋揉揉眼睛问了一句：“开饭了吗？”夏天躁热难耐，人也容易暴躁。突然听说徐超惹了大包要打架了。大包人高马大一身怪力，自称全校没人挨他一拳还能站得住。只见大包一拳打飞了徐超的眼镜，徐超头一偏站着没动，大包吃了一惊倒先自己退了一步。徐超的拳头就铺天盖地没头没脸的落在大包身上，大包先捂着脑袋，然后缩到墙边，再然后团成一个肉球跪着挨打。上课铃响了，徐超擦擦汗说：“好累。”转身回去上课。大包爬起来，习惯性的说：“下学在校门口等着。”不过已经没人听了。放学后徐超把大包堵在学校门口，伸手说：“给我钱我去修眼镜。”然后拿着破眼镜和大包的adidas钱包还有腰带进了眼镜店，大包拎着裤腰回家了。后来大包花了烟钱请人来报仇，很有气势地站在校门口。放了学徐超走到一群人中间说：“徐超那小子还没出来呐，对吧大包？”大包看见徐超盯他的眼神不对，混身一颤说：“对，没出来呢吧。”后来大包又不得不花了一份烟钱把那几个人打发了。徐超跟几个兄弟去游泳，为了看泳装美女而高价买了一副近视游泳镜，谁知游泳馆里没几个人而且全是男性公民，一群兄弟就放肆地玩水中摔跤的混战版。过了一会儿徐超说：“等一下，我泳镜掉了。”于是一群人潜下去找。出来换气时徐超对一个兄弟说：“你小子够个性，游泳裤竟然是肉色的。”那兄弟伸手一摸感觉不对，此时另一个兄弟举着一条游泳裤漂过来问谁的，那兄弟忙抢过来穿上说：“怪不得那么凉快。”当然花了那么多笔墨描写这俩小子，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潘Y、徐超我们三是铁打铁的好兄弟，校园里总是能瞧见这三小子混在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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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潘Y的父亲其实是个屠夫，他通常4点左右起床，早出晚归。那时候公鸡还未啼鸣，他爸便披着零碎的星光推车出门，摸着夜色前进。他爸卖完肉后有个习惯一只脚撑着肉案，另一只脚架在自行车上，用一种极舒服的姿势,沉默着,沾满油污的手一遍遍清点着钱。假如生意不错，他会舒展笑容，斑斓的脸上有绽开的光彩。假如不合人意，他会锁住眉头，叹口气然后扭过头看其他同行笑容可掬地数钱。父亲很疼潘Y，在潘Y童年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在潘Y得到奖状时，潘Y会沿校门一路跑出，跑到不远处他爸所在的喧嚣的市场。潘Y高举奖状。满脸得意和骄傲。爸爸笑逐颜开，从胸前的口袋掏出淡红色的钱，上面弥漫着一股腥味，有一些猪血的痕迹。他爸仔细地找，挑一张干净的钱，眯着眼说，给，儿子，一块钱。作为我的奖励。然后他拿起潘Y的奖状，自豪地对旁边的同行说，看，我儿子又得第一。潘Y看着爸爸坚硬短小的胡子，还有他脸上不胜艳丽的笑容骄傲地怒放。心里甜蜜得如池塘里一尾快活的鱼。潘Y在爸爸温柔的眼神里默默想下次一定还拿奖。然后潘Y穿过市场那条昏暗带有鱼虾腥味的巷道，在小贩们吃劲的吆喝中奔向校园。初二的时候我染上了网络，他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去，可是每天都忍不住跑去。我无法抵挡它的诱惑力，如同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那有趣刺激的游戏画面。于是我渐渐迷失了自己。最后干脆不想那么多了，想去时就去。可是不够钱怎么办呢？
8
我来到爸放钱的抽屉，心里忐忑不安。抽屉外面挂着一枚生锈的铁锁，已经很久没用了，象征性地吊在那儿。我打开抽屉，夹住一张钱，轻轻把它抽出，擦过其他的纸币平静地滑到我手上。我赶紧关上抽屉，抽屉尖锐地嘶叫起来，我当时就吓得趴下。家里的大黄摇晃着尾巴，跑过来好奇地用鼻子在我身上乱嗅。我低吼一句，走开。它乖乖地耷拉着耳朵躲藏在沙发下。我想站起来，可是站不稳，我摇摇晃晃扶着门，全身的汗已经湿得差不多了。我一直不敢相信就这么把爸的钱弄到手了。更不敢相信我居然偷爸的钱。我当时既想哭又想笑，看任何东西都觉得它们带着骇然的表情。我捏着钱，走着走着腿发软倒在地上，我爬起来继续走。走了不远手脚一起抖，整个人瘫痪在地起不来。我拍拍灰尘站起来，眼前的物体都变得狰狞，我的头脑发热，有点疼。可还是走。就这么跌倒了好几次，爬起好几次，好不容易熬到电脑厅。我把骨头凸出的手夹着的钱递给老板，换来几个硬币，当时的滋味就是：一边玩一边四处张望有没有爸的身影。渐渐地，我习惯了从爸的抽屉拿出五元钱跑去玩游戏机。当我在游戏机厅忘情地手舞足蹈时，我总想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我心坏鬼胎，可每次总能在爸面前拿出漂亮的成绩和耀眼的分数，而他嘿嘿地笑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