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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痕迹:时光中的素白(2)

他们站停在小花园。一个穿藏青羽绒服的老人,站在不远的树下甩手,天空铅沉沉地压在他脑袋上。钱秀娟后退一步,盯着滑梯。滑道寂静,底部积着一摊雪水。“我送你。”张大民说。

“不用。”“为什么不用?有三只包呢,我帮你拎不好吗?”“爱拎不拎,朝我吼什么!”

“我没吼,”他顿了顿,“我没吼。”钱秀娟接过单肩包。那是一只高仿“LV”。她耸起肩膀,以免包带滑落。又接过两只黑色拎包,在手里掂了掂。鹅卵石路尽头,远物近景阴浑一片。钱秀娟身影渐淡。

张大民空望片刻,转身去取助动车。风像巴掌一样,扇着他的眉骨。他停在抚宁路口,将助动车锁进弄堂,往抚安路方向走。他进入一家面包房,买了袋打折的小球面包。面包软塌塌挤挨着,已看不出小球的形状。

透过落地玻璃,对街有栋商务楼,斯美朵包下整个底楼。楼顶广告牌上,一个女人举着口红,另几个咧起嘴唇,仿佛在笑,又似吃了一惊。她们的牙齿被路灯打成了姜黄色。

几个月前,过中秋节,钱秀娟哥嫂来做客。吴晓丽问“:秀娟,你用什么护肤品?”“我用春娟宝宝霜。”

“天哪,你不想四十五岁时老得不能看吧?”钱秀娟扭头瞥瞥大橱窗衣镜。“你五官好,皮肤底子好,但岁月不饶人哪。听说过斯美朵吗?”“没有。”

“一个美国品牌,用了皮肤不会老。瞧我的毛孔,小多了吧?”吴晓丽凑近钱秀娟,让她观察毛孔,“今天我带了试用装,给你免费上堂美容课。”钱援朝说:“我们去抽烟。”

张大民拿上打火机。张大民和钱援朝,站在阳台抽烟。一只玻璃杯,盛着一浅底水,放在围栏上。

他们轮番将烟灰弹进杯子。他们是中学同学,一起在崇明岛插队落户八年。返城后,钱援朝将妹妹介绍给张大民。八三年春节结婚。

他们抽完一根,又抽一根。闲聊了一会儿之后,钱援朝掐灭烟蒂,看着张大民。玻璃杯中,黄的烟丝黑的烟灰,挤在水面上。钱援朝取出最后一支,递给张大民。

张大民摇摇头。钱援朝自己点上,将空烟盒揉作一团。准备进屋时,张大民突然说:“秀娟厂里让她下岗了。”钱援朝道:“哦,那跟着晓丽做化妆品吧。晓丽做得很好。”

吴晓丽已完成清洁、面膜、保养。她称之为“基础护理‘三部曲’”。她的专业护肤包里,插放着一排排软管。有些是膏乳,有些是红蓝液体。她捏起一块三角海绵,掸着钱秀娟的脸。

“看我。”钱秀娟转向张大民。吴晓丽将她脑袋扳回去。

“很好看吗?像……日本妓女。”张大民想说“歌舞伎”,却找不准这个词。“什么意思啊?”钱秀娟嚷起来,“你就见不得我漂亮。”“你是我老婆,我干吗见不得你漂亮?”

“你不放心我。”“哪儿不放心了?”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钱援朝道,“我们难得来做客。”“刚上粉底,化完就好看了。”吴晓丽打开彩妆包。

钱秀娟拿起包内的睫毛夹,摁摁夹头橡皮垫。“秀娟,一定要化妆。女人能好看几年呢,不要亏待自己。”她搭住钱秀娟下巴,让她往下看。钱秀娟旋出一支口红。吴晓丽道:“珠光的。”“多少钱?”

“一百二十五。”钱秀娟将口红旋进去,放回彩妆包,俄顷又拿出,“啪啪”开阖盖子。“斯美朵口红,是可以吃的口红,无毒,不含铅。喜欢就买一支,我给你会员价。”钱秀娟将口红放在桌上。桌玻璃映出倒影,修长的粉色外壳,底部一圈金边。“化妆棉吹掉了,”钱秀娟说,“风真大。”

两星期后,钱秀娟去斯美朵参加美容讲座,和张大民半途吵了一架。“倒三次车,走半小时路,你脚都磨出血了。”张大民说。“我不疼,新鞋总要磨脚的。”

“天这么凉,待在家看电视不好吗?”“没让你来,偏来。话还这么多。”“你也不该去。”“吴晓丽打了十几个电话,上回还送我粉底液。”

“用过的东西,她也好意思送出手。而且你根本不需要。”“你买不起,就说我不需要?”张大民噎了噎。领口卡得喉结微疼,他松开一粒纽扣。钱秀娟走到前面去。她又矮又小,臀部壮壮的。有一瞬,她消失了。张大民加快步子,又找到她。他们并排走着,不看对方。风经过她,吹向他。下一刻,又经过他,吹向她。还有一刻,风从背后推着他们。她精心打理的短卷发,全都堆在脸旁,胸前衣服也被吹鼓起来。到了路口,钱秀娟拿出纸条核对地址。天色半暗,斯美朵广告牌上的女人,个个灰旧着脸。钱秀娟走进旋转门,靠在门边凹角打电话。吴晓丽说马上来。至少几百名女人,在大堂和各个房间穿梭。灯色荧白,大理石墙壁疏冷着。钱秀娟慢慢缩起背脊,靠近张大民。张大民低头看她。妻子的发卷归整在耳后,耳廓窄薄似两朵花瓣。“秀娟。”他柔声道。

钱秀娟做了个“啊”的口型,但没发声。“没什么。”他说。

终于,吴晓丽挤出人群,挥舞胳膊。手机链子击打着她的手背。“亲爱的。”她来搂钱秀娟。

钱秀娟往后一躲,还是被搂住。“你不该来,”吴晓丽转向张大民道,“我们女人聊美容,你会闷的。”“不会,我……”吴晓丽不待听完,就搭住钱秀娟的背,引她往里走。钱秀娟和张大民坐到会议室末排。吴晓丽摆弄着手机说:“我去忙啦。”“去吧,快去吧。”

吴晓丽穿深蓝职业装。当她挤过椅子间隙,裙摆浅浅勒出三角裤轮廓。“怎么回事?”张大民道,“这女人今天这么做作。”

吴晓丽看看表,关掉房门。不断有迟到者推门,在门缝里张望一下,蹑手蹑脚进来。没有空位后,她们佝着背转来转去,寻找愿意分享椅子的人。

吴晓丽训导守时问题。她一字一顿的语调,像走路一脚一脚踩在泥坑里。张大民响亮地打哈欠。

“今天来了不少新朋友,”吴晓丽说,“坐在后排的,就有一位我的朋友。”众人纷纷回头,看看钱秀娟,看看张大民,最后目光集中到张大民身上。张大民假作挠额,手搭在脸上。过了会儿,一个穿深蓝制服的胖女人,领着一群女孩上台。女孩围着她乱作一团,慢慢站成横排。

吴晓丽说:“这是范督导。这十二位是她的新‘宝贝’。我们对小琳很熟悉了。小琳,这是第一次来例会吧?”

“嗯。”最左侧的女孩应道。“高兴吗?”

“嗯。”“谈谈感想吧。”“嗯。”“来,说两句。”

小琳绷直身体,两块紫色眼影上下翻动“: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会说。”旁边女孩拽她胳膊。胖女人过来拉她道:“宝贝,随便说点什么。”小琳说“:呃……我要感谢妈咪,范妈咪。她让我加入斯美朵……呃……这个月,我发展了六个姐妹,卖掉一万多产品。”胖女人道:“是一万三千八百五十一元。”底下鼓掌。

胖女人道:“告诉她们,你以前做什么的?”小琳嚅嚅嘴。

“告诉她们。”“我……呃……我从江苏来,以前做家政,在范督导家……”

“看吧,小琳是我家钟点工。没学历,没背景,没人脉,‘三无产品’。要不是加入斯美朵,她一辈子都得给人擦地板。我们救了她。只要她努力,三个月做到红背心;半年就像我一样,穿上这身蓝衣服,”她指指自己,“月入一万五,甚至更多。”

底下鼓掌,还有喝彩。胖女人微笑颔首,等待掌声结束。“去年我到美国参加总部年会,走红地毯,穿那种拖地晚礼服,追光灯一打,浑身闪闪发光。所有人都在看你,你是全世界的焦点。你们能想象那种感觉吗?”

“能——”众女齐呼。“你们想不想跟我一样?”“想——”

“只要努力,明年红地毯上的就是你。”胖女人摇晃小琳。小琳笑出一口牙龈。张大民对钱秀娟道:“你鼓掌干吗?瞎起劲。”

钱秀娟道:“你不懂。”“我是不懂。我困得要死,我们回去吧。”“安静听会儿行吗?吴晓丽说得对,没梦想的人,注定没出息。”

“梦想?你十八岁吗?对于你这种老太婆,安心本分过日子最重要。”前排纷纷回头。

钱秀娟瞪他一眼:“不想跟你吵。”张大民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起身出去。屋内静了几秒。吴晓丽关门道:“好了,只剩女孩子了,交流起来更亲切。”那晚,钱秀娟十点半回家。她挂好包,依次脱掉衬衫、长裤、胸罩,将它们搭在椅背上。胸罩内面向上,深凹的碗状,盛着台灯光和阴影。她到门后套上睡裙。她脑袋在领口卡了卡。她在大衣镜前抓理头发,又摸摸自己的脸。

张大民眯着眼。某一刻,他感觉在偷窥一个陌生女人。

“喂。”他说。“吓我一跳,没睡啊?”

“睡不着,”张大民“哗哗”弄响薄棉被,“女人家的,在外面这么晚。”钱秀娟倒了杯水,坐到桌前看资料。她手掌罩在杯口。热气绕了个弯,腾腾上升。“你呀你,傻大姐一个。炒股票、兑美金、买君子兰,哪次不被骗?”“说完没有?”

“没呢!”张大民顿了顿,想不出词儿。圆圆呻吟道:“别吵了,都几点了!”

钱秀娟调暗灯光。她看不见资料,也看不见丈夫了。她看见自己的手,一只搭在调光开关上,一只仍罩在杯口。她捧起杯子,喝完全部的水。

钱秀娟年轻时是圆脸。现在身材渐宽,面颊却削了,从某些角度看,居然变成方脸。张大民喜欢她年轻的样子,笑起来腮肉鼓鼓。那时她经常大笑,边笑边拍腿。还爱唱歌,像美声歌唱家似的,双手互搭在胸前。当她爬至高音时,脖子抻直起来,像有无形的线牵着她。底下小伙儿纷纷叫好,让她一唱再唱。那是1983年五一劳动节,张大民初次去钱秀娟厂里。

唱完歌,又跳舞。张大民不会跳,在旁边坐着。他和钱秀娟的关系,已进展到一起看电影。他们趁暗场后,分别进入影院,坐到相临的位子。她肉团团的手搭在椅把上,被荧幕照得熠熠发光。张大民简直不知电影里在说什么。他弯腰假装系鞋带,撑起胳膊,擦碰她的手。她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此刻,这只手被舞伴拉着。《青年圆舞曲》陡至高潮。钱秀娟缩起身体,绕过舞伴的胳肢窝。张大民叩击桌面,越叩越疾。乐曲终于奏完,钱秀娟气喘吁吁地笑着,坐到旁边一桌。她告诫过张大民,今天他的公开身份,是她哥哥的朋友。

音乐又响,钱秀娟再次被邀。那天有五个男人邀舞。其中一人连跳三曲。在舞蹈的间隙,男同事频频劝酒。钱秀娟一嘴啤酒沫,仿佛唇上长出了白胡子。男同事递烟,她也不拒。她用指根夹烟,还把烟从鼻腔喷出来。

联欢会结束,张大民和钱秀娟一前一后,从食堂走向工厂后门。锅炉房的烟囱高达三十多米,春风将黑烟拖散成一面旗帜。

“那个恶心男人是谁?”张大民问。“谁恶心了?谁?谁?”钱秀娟语调高扬,仿佛仍在唱歌。“跟你跳了三支舞的。头发那么长,额上都是粉刺。”“范文强吗?”钱秀娟笑了,“一个朋友。”“哦?怎样的朋友?”

“谈过朋友的朋友。”他们停在自行车前。两辆车锁成一体,靠在墙边。张大民推出自己的“永久”。

钱秀娟的“凤凰”缓缓倒地。张大民瞥了一眼,将链条锁扔进车篮,上车骑走了。过了几分钟,他骑回来问:“你不走?”

“我在醒酒。”“你没醉,”张大民下车扶起“凤凰”,“钱秀娟同志,我作为朋友提醒你,女人家作风差劲,会被人看轻的。”“我说醉话了,范文强只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抱得那么紧?”

“那是在跳舞。”钱秀娟扭过头。风向乱了,黑烟不知所措,在烟囱口堆成一团。“好吧,我是和他接触过,但同事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接触了?我看他挺帅的,比我帅。”“他做人没你踏实。”

“我不要和他比。”“是你自己在比。”

“说说,怎么接触了?拉过手吗?亲过嘴吗?”“你真恶心。”

“哦,你们拉过手了。”“没有,真没有。没有的事。我们只在跳舞时拉手。”

张大民想起范文强的手,搭在钱秀娟肩上,小手指微翘着,指甲盖油亮。张大民的鼻孔像马匹喘气那样张开。他冲向钱秀娟,捏起她的手。她环顾左右,挣扎了一下。他们的姿势,像是他要把她的手从腕上拔走。远处有人声。他放开她。她皮肤冰凉,手背一条条红白瘀痕。那是张大民的手指留下的。

钱秀娟加盟了斯美朵。她花费两千多元,买入护肤包、彩妆包和第一批产品。吴晓丽送了她一套职业装。钱秀娟穿上时,必须屏住呼吸,收拢赘肉,慢慢提起拉链。

她满城挤着公交车,给人上美容课。回到家,粉底搓泥了,眼影晕在眼角。她坐在床沿,往脚踝上贴橡皮膏,然后走到桌前,问圆圆功课多吗?穿得暖吗?给她塞些小零食。圆圆晃动脑袋,避免母亲摸她头发。钱秀娟板下脸道:“头抬高些。”圆圆撇撇嘴,直起脖子,推远作业本。

不出门时,钱秀娟窝在阳台打电话。预约卡、美容卡、客户通讯簿,每件都印着百合花——这是斯美朵的“Logo”。张大民半夜起床,摸到那一桌卡片,将它们撒出窗口。

翌日傍晚,钱援朝来电:“这么对待娟娟太过分。她们的事业,开头尤其困难。我们做老公的要支持。现在吴晓丽当督导,一月赚两万,人变漂亮了,气质也提升了。”

张大民闷声道:“以咱俩的关系,你少睁眼说瞎话。”

钱援朝顿了顿道:“我话搁这儿,你爱信不信。”张大民出着神,去灶上煮水。钱秀娟回来了,一边理头发,一边换拖鞋。“你好。”张大民说。

钱秀娟抬起脸,仿佛刚看到他。“你好。”她说。“回来啦?”

“嗯。”“今天真早。”“哦……水开了。”张大民关掉煤气。“圆圆呢?”她问。

“去外婆家了,今天星期六。”“哦。”

“要不……出去吃?”钱秀娟瞥了瞥灶头,那儿有包拆封的速冻水饺。“好。”她说。他们去了弄堂对面的小饭馆。钱秀娟嫌桌面油腻,嫌服务生冷淡,嫌碗筷不够干净。嫌了一阵,终于不响。张大民用筷尖“嗒嗒”地敲击碗沿。对街,两名白大褂女营业员站在药店门口闲聊,瓜子壳吐了一地。一个老头挪向水果摊,抓起一个苹果,又抓起一个苹果。

菜上来了。张大民转而注视女服务生的手。她的指甲浸在蜜汁红枣的汁水里。张大民和钱秀娟默默拿起筷子,低头进食。

上第二道菜时,张大民终于开口:“事业……好吗?”“挺好。”

“咋个好法?卖掉多少了?发财了吗?”

“怎么搞的?菜汤里有泥渣子。”“我问你发财了吗?”“你想吵架?”“我在关心你嘛。”

钱秀娟想说什么,忍住,夹了一筷子娃娃菜。“眼睛为啥化成这样?”张大民问。“啥样?”

“黑不拉叽,框得跟死鱼眼似的。”邻桌女孩转脸瞅他们,其中一个“滋滋”吮着珍珠奶茶。“你比她俩好点儿。”张大民道。

钱秀娟站起身。“怎么不吃了?你的冒牌LV掉地上了。”

钱秀娟捡起包,疾出店门,想冲过马路。车子一辆接一辆,密不透风地开过。她的衣料边角瑟抖着。她蜷起胸膛,双手互插在胳肢窝里。

张大民敲打玻璃窗,敲了几下,跑去门口。服务生跟住他。“钱秀娟。”他喊。

“钱秀娟。”他继续喊。车流中断了,钱秀娟开始过街。她每走一步,都左右张望一下。她的背影忽地变小了。

“钱秀娟,我菜点多了,快来帮忙吃掉。喂,听见没有——”对街闲聊的白大褂停下嗑瓜子,戳点着张大民。钱秀娟扭过头来。她似乎哭了,也或是风吹红了鼻尖。他的妻子转过身,慢慢走回来。张大民想起年轻时,他看着她走来。她一路咬着上下嘴唇,好使它们显得红艳。他的趾间渗满汗水。他们即将去大光明看《少林小子》,或者到人民公园,找个僻静的树荫坐坐。钱秀娟跟着他,回到饭桌边。张大民要了两瓶“光明”啤酒。“干杯,”他想说祝词,想不出,又道,“干杯。”钱秀娟一饮而尽。“你脸红了,”张大民道,“来,说说你的事业。”

钱秀娟的首名客户是沈岚,张大民表妹,复旦经济系读大四,眼下在会计事务所实习。钱秀娟约她吃饭,又到咖啡馆上美容课。沈岚以六折优惠,买了一瓶乳液。

张大民道:“挺好,恭喜。”钱秀娟批评沈岚没礼貌。“我做回访时,这丫头凶巴巴地,后来干脆不接电话,”

她拨弄鱼骨,使它们在桌面排列整齐,“以为自己是白领了,瞧不起人了。我怎么着都是她长辈。她初二暑假住咱们家,我天天烧饭给她吃,她来月经还把我床单弄脏了,第一百货商店买的床单,很贵的。”

张大民端起玻璃杯。啤酒沫子漫上来。她不停开合的嘴唇,像肉包尖的褶皱。钱秀娟继续说,吴晓丽最近发展了一个老板太太。“那女人是朝天鼻,一脸麻点子,耳朵还有点儿招风。听说老公每月给她一万块零花钱,她闲得无聊才做斯美朵,出去上美容课时,都开私家车的。这就是命……对了,”她问,“你的女同事里,有傍大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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