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还没有狂放到如此地步。不过她还是跑到水泥护栏前,踮起脚尖,双手撑着护栏,闭上眼去听潮水拍击堤岸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拽了一下她的裤子。
“呃?”
她低下头,却看到一个小小娇娇的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只皮特兔,仰着头,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
“姐姐。”
小女孩声音细细的。
那胆怯又害羞的模样一下击中小和的心,她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领着她的大人,难道是和大人走散了向自己求助?想着,她蹲下身轻言细语地问,“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呀?”
小女孩摇摇头,小和又问,“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还是摇头,又点点头,小声地说,“哥哥。”
小和有些犯难,这么小的孩子表达能力还不完善,问她也是白问,可是也不能不管她呀,小和直起身四处张望,这一处河堤风光带人烟稀少,现在这个时段连跑步的人都没有看见几个,要怎么给这孩子找家人呢?
有困难找民警!
小和秉承着从小就灌输在脑海里的信条,立刻跑到道路指示牌上找地图,在看到上面的提示,说派出所就在附近五百米处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妹妹,姐姐现在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好不好?”
小和和颜悦色地对小女孩说,见她茫然地摇着头之后,小和根据她多年与小和瑞打交道的经验,又换一种说法,“那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这下小女孩终于点了点头。
小和把她抱起来的时候还在想,看来这孩子对哥哥比对父母要亲啊,估计是大人平时太忙疏于照料吧。
抱着小女孩走了很久。小女孩很乖巧,绵绵懦懦地靠在小和的肩膀上,小和绞尽脑汁地和她说笑话讲故事,小女孩只是很安静地倾听,时不时露出一个甜笑,并没有和父母家人失散的恐慌或惊惧。
大概是因为年纪太小,觉得满世界都是好人吧。
走着走着,小和隐隐约约像是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还有点耳熟——
“童童!童童!”
怀里的小女孩忽然直起身子,指着一旁的公园声音清亮地叫了一声,“哥哥!”
小和忙抱紧了孩子往声音的发源处跑去,一面大喊,“童童哥哥!童童哥哥!童童在这里呢!”
一道白色的身影由远及近,小和欣喜地朝来人挥手,“在这里在这里!童童哥……”待看清了来人的长相,还没有喊出来的一个哥字硬生生卡到了喉咙里,“左赫?怎么是你?!”
“童童,你吓死哥哥了。”
左赫从小和怀里抱过小女孩,脸色白得有点吓人,“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走开呢?童童今天不乖。”
他舒出了一口气,并没有很严厉地指责批评小女孩,他不想把孩子吓坏。
“童童没有不乖,”小女孩委屈地扁扁嘴,细细的小手指向林小和,“童童看到姐姐了,童童喜欢姐姐。”
说着眼泪吧嗒一下掉了出来。
左赫抱着她在一处长凳上坐下,抬眸包含责备地剜了林小和一眼之后,温柔地拿出手帕替童童擦眼泪,“好了,不哭了,我知道童童是乖孩子,是那个坏姐姐不乖。”
什么?坏姐姐?
小和瞪大了双眼,感情小和姐抱着孩子出了一身臭汗地找你,结果你还说我是坏姐姐!
原本她看到左赫时,第一反应是惊喜加羞赧,现在被他一个“坏姐姐”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左赫!明明是你把你妹妹弄丢的!你才是坏哥哥!史上第一超级无敌坏!”小和叉着腰大吼,眼光触及到仰着脸看她的小童童,气焰一下子无影无踪。
好吧,看在小童童的份上,我忍!
小和做了一个气沉丹田的手势,“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噗嗤!”
“噗嗤!”
长凳上的一大一小看着小和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和一眼瞪过去,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到左赫身边。
“不许笑!本来就是你没有用心看着孩子,居然还赖我这个爱心市民,无耻!下流!****!”
“姐姐,****是什么意思?”小童童坐在左赫怀里,抱着皮特兔小声地问。
小和差点没有咬到舌头,都不敢去看左赫冷飕飕的眼神,硬着头皮硬掰:“****,****就是……呀,看,UFO!”
数只乌鸦飞过——
“嘿嘿,”小和讪笑着站起,“那个,我还要去看朋友的出道发布会,我先走一步啊,童童拜拜!”说着转身就想溜。
身后左赫也抱着童童站起来,“我和童童也要去,一起吧。
啊?
小和吃惊地转身,看着他走到自己前面去了,才一拍脑袋。呀!都忘记了左赫和苏潇还有韩思明都是好朋友,在江夏宾馆的第一次乌龙见面,不就是这哥仨一块的嘛!
小和很快追上左赫,两人并肩走在河堤上,徐徐的和风吹过来,好像一下子把他们俩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给吹散了。
“童童是看到你之后,追着你过去的。”
左赫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童童此时已经靠着他的肩膀像小猫一样睡过去,小孩总是比大人更容易困倦的。
“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说她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姐姐,没有想到,你的头发剪短了,任何人乍看一眼都会把你认成男孩,童童却依然认得你。”
“大概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吧。”
“啊?”小和有点吃惊,仔细看他怀里的小女孩,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我……她……我好像没有见过童童……”
“是在商场里,就是你为那个叫小和瑞的女孩弹钢琴唱歌的那一次。”
左赫并没有看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小和连他脸上细细的被照映成金色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或许是觉察到她的注视,侧过脸来,对上一双被窥探到了小秘密而有些慌乱的眼睛。
小和微红着脸扭过头,“我想起来了,就是我在KFC碰掉周蕊蕊的汉堡可乐,还白送你八十二块五毛钱的之后!对了,那会你身上还穿着天使之家的文化衫!”
她忽然想到了关键处,天使之家,不就是S市的一家孤儿院吗?那也就是说童童是……
左赫好似看出了她眼里的错愕,点点头说,“就像你想的那样,童童是个孤儿。”
“童童是一岁的时候被家人遗弃到我住的小区里。那是一个冬天,很冷,那时我还是个初中生,从学校里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园,看到围了很多人,还有小孩的哭声,之后听身边围观的人说,有人把小孩丢在我们小区了,已经报了警。”
“那时候童童很小很瘦,一岁的孩子瘦小得像六个月的婴儿。她被包在一床棉被里,也不会坐,也不会爬,只会不停地哭,而且声音还小得像小猫儿一样。”
“有好心的奶奶给她喂奶,但她总是被呛,还有抽搐的症状。很多人都在猜,这个小孩大概是活不久了。送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她患有很多疾病,有的是先天的有的是后天的,可能因为这样,她的父母才会遗弃她。”
“可是,被医生断定很难撑过一个月的童童,在动了七次手术以后,活了下来,之后她就被送到了天使之家,成为众多孤儿里的其中一个。”
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左赫的声音很平静,对当年的事情也只是很直白和客观的简单陈述,小和听着却是心里酸酸的,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大概是因为小区是高级别墅区的原因,小孩的父母抱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希望孩子被富人收养,可是谁会去收养一个没有血缘关系还浑身是病的孩子。”
小和默默地听着,忽然想到了小和瑞。
那个孩子也是被遗弃的。刚生出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也没有喝过妈妈的一口奶,就被生母扔在了冰冷黑暗肮脏的厕所里。身体甚至连一块布都没有,包裹住她小身体的,仅仅是一个黑色塑胶袋……
不管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管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遗弃便是遗弃,绝不能原谅……
“你那个妹妹,也是孤儿吧?”左赫突然问,眼睛里是洞悉一切的睿智。
呃?小和一个标准林氏挑眉,“你怎么知道?”
“那孩子的笑容很明媚,但每次在你转身之后,她的笑容就会沉下来,眼睛里也总是蒙着一层落寞。”
左赫说着,旁边的小和脚步停了下来,眉头深锁,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傻瓜,”头顶上突然伸来一只手,使劲地揉了揉她的短发,“我逗你的。”
小和护着自己的头,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左赫的手指一曲,轻轻地在她额头弹了一下,“你的妹妹是个开朗又活泼的孩子。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在天使之家见过她和她的养父母,也可能她还记得我,所以上次她才会说让你做我女朋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