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业说出女儿这两个字时显得很晦涩。
李律师本来在林家人里对他的印象算是不错的,不过他对自己女儿的冷漠让他这个外人也很看不下去,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是硬邦邦的。
“没错,老太太指定的代管房产的监护人就是叶美心。”他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太太大概是考虑到换一个监护人会损害到林小和的利益才这样决定的。总之,除了林小和与叶美心,其他人对这套房产没有处置的权利。”
“屁!叶美心和我哥离婚都百八十年了,她凭什么来管我们林家的房子?”林建业扯着脖子大喊,“她他妈敢踏进我家院子,我打断她的狗腿我……”
“我踏进来了,你打一个给我看看?”
一把婉转动听的女声从小院门口传过来,众人下意识地往那看去——
却见一个穿着黑色无袖修身及膝连衣裙、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圆髻、脸上薄施粉黛、气质高贵典雅的女人站在台阶上。她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眼角微微上翘的眼睛,一颦一笑间都带了一分别致的韵味。
戴晓敏下意识地直起背脊,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她细心去留意自己丈夫脸上的细微表情,并把它们暗暗记在心里以便秋后算账。
“二嫂?!”
林建军脱口而出,叶美心、林建业、戴晓敏的脸色都沉上一分。
“林老三。”女人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她一点都不客气地拉过林建军的椅子坐下,眼睛斜了他一眼,“你不是想打断我叶美心的腿吗?机会来了,有本事就动手吧。”
众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林建军脸上更是红了白,白了青,青了紫,嘴巴动了还几下,竟是一句狠话脏话混账话都不敢说,先前的嚣张气焰一下无影无踪。
大伯母见林建军焉了,忙接口道,“原来是小叶啊,我们都七八年没有见过了吧……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的意思是你这些年过得潇洒,小和……”
她指指站在穆奶奶身边的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侄女,“你可没有管过她吃喝拉撒吧?我们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要当她的监护人,就算不是老二,也轮不到你呀。”
叶美心是从女儿一周岁之后,时隔八年才重新见到。她匆匆地瞥了小和一眼便转开了视线,她清了清嗓子,目光在大伯母的脸上转了一圈。
“你们不就是想这这套房子吗?什么监护人不监护人,缠在这个问题上不觉得没有意思吗?”
这女人……说话还是这么直接。林建军不觉苦笑,他那副有些无奈又有些恍惚的神情落到戴晓敏眼睛里是一阵火大,一伸手狠狠地掐上了他的腰部。
叶美心可顾不上她前夫与后妻之间的暗潮汹涌。她环视了小院一圈,这个院子也曾承载了她两年的记忆,可现在全都物是人非了。
“这套房子我叶美心还没有放在眼里,不过这是老太太的遗愿我也不得不遵从,你们想要回去倒也很简单。”说着她把一沓清单和发票从爱马仕的包包里拿了出来,纤长的手指扣了扣厚厚的一叠,“只要你们把老太太的医药费手术费给了我,房子就给你们。”
“一共是九万三千三百五十八块九。”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林家人一个个地变脸,露出一个鄙夷不屑的笑容。
原来臭丫头是找的叶美心要的手术费。
林家人心里不约而同地想,难道就这么算了?房子不要?可是这笔手术费,九万多啊,在江夏县都可以买上一两套上好的商品房了!
“谁,谁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我们要你交钱了吗?”林建军到底心有不甘,干脆耍无赖到底了,可到底理亏,声音也弱了三分。
“那倒是,”叶美心冷冷看了他一眼,“老太太亲生的儿子都不管她的死活,我确实是多管闲事。不过……”
她话锋一转,冲着李律师礼貌地问,“李律师,我这个外人是没有义务替老太太缴手术费的吧?既然是这样,我可以向她的子女追讨这一笔费用吗?”
“当然,”李律师很乐意看到这一家子没有仁义没有道德、连最起码的亲情都没有的人受一点惩戒,“叶女士当然有这个权利,如果您有这个需要的话,我可以替您全权处理相关的民事诉讼事宜。”
林家的人沉默了。大家都在心里算一笔帐,谁都不愿意交那一笔巨款。可要放弃老房子又觉得好像自己被割掉一块肉,血淋淋的,让他们肉疼得厉害。
最后林家的人妥协了,吃不到锅里的肉,总比要从自己身上割肉要好。
大伯母终究是不甘让叶美心和林小和占便宜,居然把那个被自己家淘汰才送到阿婆家的老冰箱和旧台灯,还有几套半旧不新的棉被统统给扛走;林建军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只好抱走几坛子老酒,理由更可笑,说酿酒的糯米是从他家拿的。
临走的时候,叶美心无视大伯母等人的白眼,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对着满手拿着东西的林家人说,“不要想着以后来找麻烦……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老太太在天上看着呢。”
“你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大伯母脸长地可以拉到地上。
叶美心回给了她一个你知我知的笑,“老太太恢复良好怎么就突然发病过世的……我想你和老三比我更清楚。”
此话一出,林建军和大伯母神色突变,林建业更是狐疑地朝大嫂和三弟看了又看。
“你神经病。”大伯母扔下一句就匆匆拉着林建国和林兰兰走了。
林建军也呆不下去,抓了自家老婆儿子就要走,谁知叶美心一步横跨到她面前。
“你……你干什么?”
林建军以为她又要掰扯老太太的死因,吓得他手脚冰凉——
天知道这女人是如何知道内情的。原来阿婆手术后恢复很不错,那天他和大嫂两个人是不约而同的去了医院。两人的目前也是不约而同地一致,那就是要房本要存折,你一言我一语,自然说了一些难听的。
谁知道老太太这么不禁闹,两三下就气得脑溢血复发厥了过去。两人吓得赶紧跑了,后来的事情就大家都知道了,老太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