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叔,你相信人与人之间有心电感应吗?”
瑞克站在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上,透过玻璃窗看病床上刚做完手术还在深度昏迷中的林阿婆。
小和抓着她的手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小胖妞伤口感染有些反复发烧,医生让她回自己的病房休息,但她死乞白赖地要赖在阿婆这里,于是医生只好让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输液。
“心电感应?”
“是啊,阿婆病危的时候,胖妞做了一个梦,要死要活地要来医院。我想那是因为阿婆在潜意识里需要胖妞,所以她们之间就产生了奇妙的感应。这种神奇的灵魂互动,它比一般的血缘羁绊更纯洁,它是纯粹地建立在爱与关怀的基础上。”
瑞克说话的时候,病房里的小和伸了伸腿,险些踢到边上的移动点滴架。
“笨蛋。”瑞克眼神一跳,环抱着的手臂不由地一动。
“你羡慕她?”华叔的唇角往上勾了勾,让一向说话刻薄的瑞克说出这么感性的话来可是不容易。
是啊,我很羡慕,因为有那么一个时刻自己牵挂而自己也牵挂的人,的确是件幸运的事。瑞克默默地在心底说。
病房里的胖妞又动了一下,醒了。
只见她迷惘地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看到玻璃窗外的华叔与瑞克。她揉了揉迷蒙的眼睛,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边的口水,朝他们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后,又重新低下头,在臂弯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又睡了过去。
“谁会羡慕那个笨蛋,”瑞克挑挑眉,骄傲地抬了抬自己的下巴,“而且还是一个那么胖的、不知道脑袋里装的是豆腐渣还是猪肉绦虫的笨蛋。”
林阿婆的开颅手术最终还是做成功了。虽然人还在昏迷中,但总算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对此林小和很是感激医生还有上苍。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和每天都守在医院里。她三叔被放了出来,大伯大伯母也结束了“避难”,从大伯母乡下的娘家回到了县城。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到医院里看阿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要他们付医药费。
小和的烧最终退了,伤口也不再发炎。虽然医院里有护工,但为了省钱的小和还是坚持自己给阿婆擦身子。看着圆滚滚的小女孩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医生护士在夸赞小和懂事的同时,还不忘唾弃林阿婆那些猪狗不如的子女一番。
手术之后的第五天。一直昏迷的阿婆手指动了一动,眼球也转动了,小和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虽然医生说这是无意识的反应,但小和还是开心得连连向满天神佛作揖。
“这个是林阿婆的费用清单,一共七万三千八百二十一。”
医院大厅的收费处,一个护士朝华叔递过一大把纸张。
“扣去之前交的两万块押金,还要缴纳五万三千八百二十一块,还有病患接下来还需要住院治疗,所以缴清欠费后再交一万块押金。”
“可以刷卡吗?”华叔一点都没有迟疑,直接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来。
护士小姐点点头伸手接过,一面微红着脸对着这个颇为英俊的男人说,“你好像不是那位阿婆的子女,是她家的亲戚吗?”
华叔微微一笑没有接她的话,扫了一眼清单之后便在单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等他办好相关手续走上楼梯之后,林小和才慢慢地从柱子后面转出来。眉心紧锁,心里脑袋里满满盘旋的都是那个很长的数字——七万三千八百二十一,啊不对,加上一万押金一共是八万三千八百二十一!天哪!
小和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家的小院,又失魂落魄地开始煮汤。她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汤锅滋滋地冒着烟,汤早就熬了干干的,现在连锅都要烧穿了!
“林小和!”瑞克的声音像一声惊雷一样在耳边响起。
“啊,什么?”
小和神情恍惚地扭过头,烧穿底的火苗猛地一窜!说时迟那时快,瑞克刚把她拉开,汤锅就噗地一声到在了地上,滴溜溜滚出去老远,漆黑的锅底上还冒着火苗。
“对,对不起!”终于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祸的林小和对着救命恩人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瑞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些嘲讽的话,那丫头突然直起身,硕大的脑袋跟混血男孩漂亮的下巴来了个亲密接触。
“碰!”
“啊!”
“嗷!”
男孩捂着嘴蹲下身,一股腥甜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噗”,他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咬到舌头了。
“瑞克,你还好吧?”
小和自己的后脑勺上也撞出了一个包,不过现在看起来还是面前的这位受的伤害比较大。
“都吐血了,牙齿有没有掉?”小和同学一双胖手伸了过去,意图掰开瑞克阁下的尊嘴察看伤情。
“阻(走)开!和你字(在)一起揍(就)没有好事!满脑子都是猪要(肉)绦虫的家伙!”他瞪着眼挥开小和的小胖手,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回自己的住处,“哐”地一声,又一次成功地把屋檐的瓦片震落在地。
“对不起……”
小和站起身,也不去拍身上的尘土,她失落地捡起地上的汤锅,心里还在想,那笔巨额的医药费要到哪里去弄呢?
阿婆的存折?她不知道在哪里,大伯三叔?到他们那里拿钱比到铁公鸡身上拔毛还有难度。突然想到一个人,眼睛亮了一亮,他应该会有钱的!
想到这里,她转身跑到阿婆的卧室,送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小本。
“林建业,林建业,”她嘴里念念有声,终于在一页纸张上找到了林建业三个字。下面还有他的手机号码、工作单位、还有家庭住址,小和将几行字默默记到心里。打电话,她怕他拒绝,所以,她决定去市里找他。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她把小本放好,又拿起抽屉里面的一本泛黄的老相簿。
翻开第二页,里面有一张合影,看得出是一家三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主人头部被撕掉,男主人怀里抱了一个小婴儿,照片的右下角是一行蓝黑色的钢笔字:爱女小和满月留影。
爱女?小和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她朝照片里英俊的男子轻轻说了句,“好久不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