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哧···小师弟,咔哧···你就信我的没错,咔哧···师兄还能骗你吗,咔哧···你这么睡觉就是修行了···”
半寸峰上,方行的小院子里。
小方行气呼呼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四师兄,坐在石凳上身子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向后一靠,黑虎趴在地上,巨大的身躯刚好是一个软软的虎皮靠背,手里抓着一把炒豆子,嘎嘣嘎嘣的吃个不停,时不时的还往虎嘴里塞一个。
经过这一月有余的接触,对这只打几棍子都不会有半点反应的大老虎,小方行是没了半点害怕,但是很无奈。无奈的是自从把青雀从师父那要回来,它就越来越喜欢站在黑虎的头上,而不是自己的肩上了。好像在巨虎头上才能体现它的威武身姿。
小方行看着王休,脸上写满了怀疑。对这位一直对自己宣扬睡着觉就算修行的四师兄,方行始终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对于经过大师兄的言传身教而对习武充满动力和热诚的方行,王休的教法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是以小方行常常腹诽道:自从拜师典礼结束后这一月有余,师父就一直让我跟着四师兄学习,可是他天天就是让我睡觉,再就是“打坐”,说好听是打坐,不过就是找个人陪他闲谈。就这么磨蹭到下午二师兄来教我读书习字,二师兄确是比以前自己的教书先生更加严厉,但要是二师兄他能教我学武多好啊,二师兄一看就比四师兄厉害多了,要是他教我,我一定很快就能成为一个高手,一个大高手。
王休也不去管胡思乱想的方行,自顾自的吃着豆子,脸上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
“英豪这豆子炒的真是不错,又香又脆,小师弟你不来一些。”
说到五师兄,小方行对他的感官也是很不错的。虽然他和二师兄一样的冷,但是他做的菜是真的好吃,比以前镇子里的大师傅做的还要好吃的多。所以近些时日,在没有课业的时候,小方行总是踩着饭点往李英豪的院子里去,李英豪也没说什么,只是每天都会多准备一副碗筷。
不同于顾钺镝每天忙于主峰以及时常处理曦阳等峰的事务,不同于石锋寒无时无刻都在磨炼自身刀道,李英豪对于一日三餐有着自身严格的要求,虽然到了他们这种境界早都不需要通过吃饭来补充精气了。
方行也不理他,自顾自的返回屋中“修行”——也就是睡觉,走到门口的时候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
“那是五师兄给小红准备的,你怎么吃得这么高兴。”
小红是一匹皮毛火红的高头大马,脾气暴躁极了,就如同王休的黑虎叫大黑一样,这都是极具起名天赋的顾钺镝的大作。
“呃···”
王休那正在往嘴里扔豆子的手明显的顿住了,那么直愣愣的,知道方行的关门声传来,才仿佛清醒。
随后还是坚定的把豆子搁进了嘴里,嚼着豆子的嘴还不停的嘟囔。
“可是真的好吃啊···”
房间里,小方行以五心朝天的姿势躺在了床上,真的可以说是沾枕头就睡着,浓重的呼吸声仿若告诉别人自己睡得很沉。
不多时,方行的身上发出了点点荧光,衬着方行好像一尊仙童模样。
方行虽然经过这段时日内心较比同龄孩子要成熟些,可终归不过一六岁孩童,若是他的父母在这就会发现方行最直观的变化。
小方行的家境还算殷实,却也不是娇生惯养。皮肤难免粗糙了些,可是这一个月下来,方行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肌肤如襁褓婴儿一般白嫩、弹性。而且就连方行自己都没有感觉的是,他现在时时刻刻都充满了活力,每次醒来也全没有睡眼惺忪的样子,精气神时刻都像是最饱足的状态。
门外的王休虽没有进屋,还是那副惫懒模样,其实他的神识一直关注着方行,虽然这几日见得多了,却也不免感叹。
“还真是天资卓越啊,这么大小的孩子说入定就入定,王景练胎息经的时候也没这般模样啊。”
一回想起王景这个名字,王休也难以维持方才的悠然,神情复杂。
······
日头从东边爬上了最高点,普照四方。
就在王休定定的抬头望着天边云舒云卷之际,脚步声从他背后传来。
“今天来的有点早啊。”
王休也不回头,那么稳重的脚步声,每一步之间的间隔毫无差别,只能是二师兄石锋寒来了,恰恰石锋寒每日都会痛他如轮班一样来给方行教学,只不过今日来的早了一些。
“嗯。”
石锋寒从他身后走来,坐在了他身旁的石凳上,笔直如刀削一般,直直的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道。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有问题,直接发问,确实是石锋寒的性格。而王休却也明白他的问题是什么。
几位师兄弟或早或晚,一月时间也都知道了王休传给小师弟的功法是天王府的胎息经。这胎息经本就被称为筑道之基、开蒙第一,是以天王府的传人根基都要比同境之人高上那么一点,或多或少。不管是对自身灵性的蕴养,亦或是对自身肉身的净化、修持都要胜于其他法门。
但也正因为胎息经之珍贵,几近是天王府的不传之密,别门他派的开蒙功法也有许多借鉴胎息经的,却从未有过功法外传之事。小师弟修习胎息经一事若是被他人知晓,总归是件麻烦事。
况且王休同天王府的恩怨,师兄弟们纵然不太清楚却始终有所了解,若说是报复天王府,那印上几千册发出去,弄的天下皆知岂不更好。可若说只是想让小师弟根基加深,却也不尽然吧。
正因为不明白王休的具体用意,石锋寒才会来问他一问。
王休把目光从天边移到了石锋寒身上,对视了一会。
“也许就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没有了以前对待石锋寒的战战兢兢,王休的话语之中满是平淡。
石锋寒听了这个不算回答的回答,也不说话,静静的看了王休片刻,扭头看了眼屋子。
“小师弟很不错。”
“是啊,好像做什么都能全心全意,不理会外物。”
不管做什么都好,全心全意这四个字都不是容易达到的,总有其他事物会分心,能做到这四个字确实不易。
石锋寒并没有接话,片刻后,王休直起身来,拍了下大黑,向院外走去,站在虎头上的小青雀扑啦啦的飞了起来,落到了石桌上,低头啄着什么——那是被握碎的豆子。
王休走出了院门,稍一停顿。
“那天,我废了自己的胎息经。”
门口的人影已经走远,石锋寒依旧的面无表情,只是拳头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
······
守拙峰的山腹中。
一片宽阔的地带,中间有一条很长的同道,两边插满了各种刀胚。
这里最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火炉,呈圆形的火炉内铺满了似煤似土的黝黑石块,上面插着一把才有雏形的刀胚,无烟无火的炉内看似没有温度,但看通红的刀胚就可以分辨不同,看似平常却能熔金销铁。
这里就是神锋山庄的一处圣地——铸刀池。
此时炉前站着两个人,正看着炉内的刀胚。一位容貌清癯的中年,一位虎背熊腰的青年。正是谢争锋、顾钺镝师徒。
对于“中年”的师尊,顾钺镝明显更崇敬。
“师尊,开炉了。”
“嗯。”
原本闭着双眼养神的谢争锋睁开了双目,点了点头,站在炉外,隔着大约一丈五远,对着刀胚指画、拿捏起来。
只有一个雏形的刀胚好像被炼化成水了一样,随意变化着形象。
顾钺镝就在一旁仔细的观摩着师尊的手法。世人皆知谢争锋是正道魁首、刀中不二,却少有人知在炼刀一道上他也是当世巅峰。
三刻钟后,谢争锋已然收力,刀胚也是成形。
刀身宽有三指余,长有二尺九,弧度自然若天成。护手处如同鸟翼张开,刀柄长有一尺一。
见刀胚完成,就差了火候,谢争锋这才收功,转而对顾钺镝道。
“钺镝,你九日之后来此取刀,之后带着你小师弟一起来争锋楼。”
似是有所遗漏,又道。
“让行儿把他的那只青雀也带来。”
“是,师尊。”
顾钺镝应道,但是却留有疑虑,也不多想,问道。
“师尊,此刀是为小师弟铸的?小师弟不应是惊神刀的传承吗?”
对于自己大弟子的疑问,谢争锋沉吟了片刻,还是回答道。
“你有多久没见傲儿了。”
顾钺镝先是一怔,随后一惊。
“您是说,凌师兄他···怎么会!?”
凌傲师兄本是五师叔之子,拜入了大师伯门下,大师伯仙去后就一直都由师父教导。自己是师尊的大弟子不假,可自己这一辈中凌师兄才是大师兄,才情惊艳,别人不知自己却知道凌师兄其实已经修成了惊神篇,只是迟迟不能同惊神刀共鸣。难到是见小师弟要传承惊神刀,他才夺刀而逃?他怎么敢这般···
顾钺镝深思许久,对于凌傲他感情颇深,随后苦涩道。
“师尊,我下山把凌师兄带回来。”
谢争锋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在给凌傲求情。见自己的弟子还要张口,谢争锋平静的回道。
“他现在在无法之地了。”
语气平静,却也有一丝怆然。
“无···无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