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导众生不可妄动杀戒,要修善,否则就如何如何。在下一日外出,碰到一言不发就要取我性命之人,在下是否要任其宰割呢?如果在下不动手,那我就要如何如何...”
穆子平静的述说,可落在众僧耳中,那就是另一番场景了,他们心里是腹诽着的,谁敢对你如何如何!可是在场老一辈僧众,却无人主动回答的,这个场景,倒是有些古怪。
居于佛前的,另有三位中年僧人,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道:“我佛并不反对人自卫,提倡人扬善除恶。如果恶人要杀你,自卫行善即可。你有不忍让的权利。”
穆子淡淡一笑道:“一人去拜佛,佛却告之要常做善事,吃斋念佛,于是他照做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家破人亡,反倒比以前更倒霉。于是他怀疑佛,这是为何?”
“这是他不够虔诚!”
还是先前的那个和尚,他想也不想的说道:“不虔诚之人自然无法得我佛护佑!”
穆子淡淡一笑:“何为虔诚?”
和尚理所当然的回答道:“自然是相信我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始终保持着如一的信念,我佛自会保佑!”
“那按和尚所说,佛是不会保佑不够虔诚的人咯!”
“自然!”
“那要如何鉴定一个人是否虔诚呢?”
“我佛自有所感。”
“那一个人又如何知道佛在保佑他们呢?”
“凡人肉眼凡胎,又怎能感应我佛!”
听到这话,在座的老一辈僧众内心叹了口气,就连那同行站立的另两位小和尚,都不由得眉头一皱,入圈套了。
穆子笑了:“既然凡人皆是肉眼凡胎,那和尚感应不到佛自然也不例外。那人是怎么知他虔诚不够呢?难道不是通过和尚的口么!还是说和尚以自身意志代替了‘佛’的意志,和尚是什么样子,佛便是什么样子。或许佛是什么?只要看和尚便可知晓了。”
和尚愣了,他看了看师傅众师叔伯,以及两位师兄,张了张嘴吧,终究还是没有说些什么,他还能说什么?感应到佛之类的话语,他真的敢说吗?他不敢,否则就真的彻底走近死
穆子别有意味的看了眼少林方丈,语气淡淡:“《法华经》说,不得亲近小乘三藏学者。《十轮经》却说,无力饮池河,讵能吞大海,不习小乘法,何能学大乘。如是等诸大乘经,诃有诃空,赞大赞小,无有定说。同是大乘经论,如《涅盘经》等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解深密经》说,有一类人不具佛性,终无成佛之期。同称佛所说,相差却如此悬殊。如此看来,佛的魅力和它故作虚伪的姿态是分不开的。”
“我佛如一,自不作伪!”
一和尚上了前,他名叫方生,他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说道:“经无好坏,只要可度己度人,便是好经!”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和尚,南北朝梁武帝之事依旧历历在目吧!你口中的佛把人家皇帝给忽悠过来忽悠过去的,最后不仅没成佛,反而被活生生的给饿死了。”
方生脸露痛苦之色,宣了一声佛号,深吸了口气,才对穆子说道:“梁武帝之事,的确是佛门的罪过,一个笃信佛祖的信徒,却因为那些佛门的败类为了区区的珠玉瓦石就给生生的毁了,实为佛门的罪人。”
穆子语气鄙夷道:“推脱的好是干净!梁武帝前后四次舍身佛寺做佛僧,国之大臣为了凑足钱财为他赎身,一共花费四万万,最后落得个不能善终,且将天下民众也连累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究竟是梁武帝修行不善,还是说佛门本身就具有荒谬成分的存在呢?信奉佛教祈求保佑,反而遭到祸患。由此看来,佛不足以信奉,这是十分明白的道理。”
方生心内警惕到了极点,回到时也是小心翼翼的,他稍稍说错话,天下之人便有了攻讦佛门的借口,适时,他万死难辞其究:“一饮一啄,自有定数!如果贫僧的这具臭皮囊能够偿还万一,贫僧一定会含笑就戮!”
穆子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道:“我于佛前祈福,愿求家人一生天天快乐安好。佛说,人不可贪心不足,每一天是不可能的,故而只许给了我四天时间。敢问和尚,四天是哪四天?”
方生一时无语,换作是他,若是给他四天欢乐的时间,他会选择哪四天呢?
这个问题,貌似有些不好回答,哪怕是老一辈僧众都在思索,若换做他们,又该如何选择?穆子看的分明,唯有方丈与那未开口的和尚脸露微笑,似乎已知晓了答案。
“我说,春夏秋冬,四天即可!”
穆子顿了一下,继续道:“佛很生气的说不行,只能是三天。那么,这三天又为如何?”
三天?
众僧依然沉默!
“昨天,今天,明天!
“但佛依然不允诺,只许两天。请问,这两天为如何?”
两天?
众僧依然沉默!
“白天、黑天!”
“但佛仍旧不允诺,只许一天。请问,这一天为如何?”
这个答案,穆子没有说,众僧心中已然明晓,答案就是,生命中的每一天!
众僧面色复杂的看向穆子。
此人,懂佛?
这人居然会禅语?
不懂的人连听都听不懂,但真正懂的人,一听就知道这这些话中的处处玄机,很是精妙,精妙到哪怕他们这样的佛学大师都没本事随口说出来的程度。
“和尚,不知如何称呼?”
“方生!”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和尚,你的修行还不到家,不适合,不适合!”
听到穆子的话语,方生当即凛然,双手合十,一副受教的模样:“施主说得对,是小僧看不透,枉自修行多年,自以为略有小成,今日方知,一切还在门外!”
众僧更是心中一惊,这位少年郎,于佛道之上,堪称博学精深,只是闻其名,便道破了方生其名的来历。
就连方丈也不免多看了一眼穆子,少林并非不知外界事,素知福州林家二少生而知之,具大智慧,精通儒家,通晓百家学说,如今更是独战儒家学子,想不到竟然精通佛法,如今听其言,堪称高深。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若是为此道中人,定然非同小可。
三和尚中,未说话的就剩下方证了,他内心叹了口气,晓得自己是逃不掉的,主动上前道:“还请施主指教!”
方证看向穆子,脸上带着笑意,少林寺中,已经很少有人能够与他谈论佛法了。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年郎,不可以常理度之,虽未谈佛,可处处显示佛理。
穆子微微倾身,笑道:“请教和尚一个问题!”
“请问!”
方证行了一着佛礼。
“我若以大千世界为基,布道众生,以此般若波罗密经,及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他人说,使众生无疾无苦,天下归一,进入佛家极乐世界。敢问,有大功德否?”
“自然有!行善即为德!”
“可我若为天魔,生来本性极恶,一切随心所欲,屠戮众生无数,铸就白骨王座,这可否为功德?”
方证回答道:“不杀为诸戒之首,杀戮成性,不可谓功德!”
众僧听着穆子的话语,微微皱眉,心中思虑着穆子这样的问题,这不等于白问吗?只要对佛家稍微有理解的,都是知道答案的!唯独方丈,他什么都没说,却是摇了摇头,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穆子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你错了,你可否心服?”
“不懂!”
方证摇头,并没有因为穆子这句话而有所反驳,而是直言自己不懂。不耻下问,同样适用于佛。
“天魔本性极恶,认识本性,横行杀戮,即成大自在,与佛平等。和尚,你认为我说的如何?”
“这....”
方证愣了,愣的还有众僧。
天魔认识自己极恶的本性,来做极恶的事情,舒畅了自己的念头,也是功德,这样的天魔,有大自在的神通,称为自在天魔,和佛有同等的力量。
也就是说,功德与善恶无关?念念无滞,每个念头都舒畅通达,心情愉快了,那就是功德。
可是,这听起来怎么就觉得有些大逆不道呢?
天魔被欲望所操纵,执欲望为真,怎么会得大自在?
这种说法岂不是违背佛理?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大逆不道,可是仔细想想,其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些道理,不过似乎又与常理有很大的区别。
不管这句话是不是佛理,但细细想来确实有很大的道理,所追求的,无非是一个念头通达而已。
观世音菩萨,又名观自在菩萨,那么,这个‘自在’是否是年头通达呢?
众僧心有疑惑,第一次发觉自己的修行尚不到家。看向对面的穆子时,目光中也蕴含了几分敬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少年郎,长相俊秀,佛家髓不看人皮肉,可他居然能说这种话语,说明其在佛法悟性以及慧根上,比在场的他们都高出了一截不止,理应受到他们的尊重,这无关乎其他,只是达者为师。
方丈看向穆子,淡淡道:“施主虽是六根未净的世俗人,却有大智大德,比我等出家之人还要具有慧根,今天老衲甘拜下风,也输得心服口服,若你出家一心向佛,日后的佛法成就定比我等高出百倍。”
这个老和尚,什么都没说,居然就认输了,狡猾的紧啊!可是听到后边的话时,穆子立即就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没到想不开的程度,我还是好好当我的俗人吧,俗人就挺好的!”
“施主天资惊人,与佛有缘,非同小可,即便是老衲,也不敢做你师父。老衲愿代先师收你为徒,你是老衲的师弟,少林寺中,与老衲同辈儿的,只有你一人,如何?”
“....”
此言一出,当真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细细想来,的确如此,这位少年于佛道上的修为,的确非同凡响,这等大智大慧之人,换做他们,未必有资格教授的起啊!
“我拒绝!”
穆子嘴唇一抽,这是第二次了,鬼才愿意做和尚呢,巴洛活佛都强求他不得,何况这少林寺方丈。
方丈惋惜道:“可惜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