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两只蜡烛在偌大的客厅里闪着微弱的光。李镇长和老黄这主仆俩儿在八仙桌子旁对坐着喝酒,桌子上只摆了四样小菜。李镇长正滔滔不绝的对老黄讲着一些事情。老黄也顾不上喝酒,只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就如同一个小孩子听老爷爷讲故事一样的入迷。
突然,从后院传来一声怪叫,打断了主仆俩儿的谈话。李镇长停住了嘴但没有起身,老黄则赶紧站了起来向后院走去,可他刚走到廊子上就看见少爷李宫快步的向他这边走来。老黄于是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李宫说:没,没事儿,就是大娘房里的猫突然窜出来把我吓了一跳,你赶紧去陪着我爸爸喝酒吧。
老黄见说没事,也就不再追问,于是又返回正厅向老爷回报。李镇长依然心不在焉的想着他的事。突然,他长叹一声,举起酒杯一扬脖子把一大杯烧酒喝得精光!放下酒杯又大声说:家门不幸啊!
老黄安慰了李镇长一回,又到厨房叫厨子下了两碗汤面,每人吃了一碗。吃完后李镇长又叫老黄把账本拿过来,两人对了一回账,直到深夜才各自睡去。
一夜无事。到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李镇长被一泡尿憋醒了,舒服了以后刚刚躺下想睡个回笼觉,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于是咳嗽一声问道:谁在外面?
要不说老人的耳朵就是精呢,外面还真站着个人。不过这个人可不是现在才站在外面的,他在这里像驴拉磨一样的转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了。
这个人就是老镇长的宝贝儿子李宫。
李宫听见父亲说话了,赶紧回话说:爸,是我!我找您有事儿。
李镇长感到很奇怪,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呀?难道又惹祸了?没办法,回笼觉看来是睡不成了。老镇长挣扎着爬起来,披上件衣服把门打开了。
说吧,大清早的什么事儿?父子俩儿一个靠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
李宫神秘兮兮的正准备说,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回过头不放心的看了看房门,最终还是走过去拉开门,把头伸出去四处瞄了瞄,然后才关上门把门闩插上,回身坐在父亲的床边,压低嗓门说:爸,我有个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李镇长早就不耐烦了,紧闭双眼靠在床背上,嘴里只冒出一个字:说!
李宫朝父亲身边凑了凑,才开口说道:爸爸,我都难以启齿啊,昨晚上我去打牌的时候,你知道我听见别人说什么了?别人都在议论我妹妹汉婷做了不要脸的事了,这可是丢了咱家八辈祖宗的脸呀!
李镇长依然无动于衷,一直闭着眼睛。他太了解他的这个儿子了,这保不准又是在起什么幺蛾子。
李宫见他父亲根本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急得直拍大腿,痛心疾首的说:爸,这我可不是瞎说啊,他们说镇上的很多人其实早就知道,有的人还说看见妹妹干的丑事了,只是碍着您的面子,别人都不敢说。您知道吗,昨天晚上就是那药铺的大夫老唐喝多了说漏了嘴的,他说就妹妹现在那身形,他一看就知道是咋回事——
放他娘的狗屁——李镇长突然睁开眼睛,破口大骂。转而又对李宫说:你小子再敢胡说,看老子不撕烂你的嘴!给老子滚!
李宫本以为爸爸会非常重视这件“辱没祖宗的大事”,他甚至都帮他爸爸把惩罚妹妹的办法都想好了,可是没想到父亲会是这种反应。他只能灰不溜秋的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李镇长被儿子这一通搅和,也没心思睡觉了,穿好衣服就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天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窗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老镇长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了几滴眼泪。没过多久,大太太安排丫鬟过来请他去吃早点,他应了一声,就推开门过去了。
吃完早餐后,镇长带着老黄走出镇子,一直爬到分亭山的顶上。
老爷,一定要这样做吗?难道就不能想想其它的办法?老黄扶着一颗松树,满脸痛苦的看着李镇长。
只能这样了,为了这个家的香火,为了这个家族两百年的荣耀,只能这么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李镇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山下清澈的老牛湖。
老黄也不再说话,他跟随老爷三十多年了,深知他的脾气,只要是老爷决定了的事,在李家镇还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直到中午他二人才缓缓的走下山。天依然热得出奇,老镇长早上没睡好,中午吃了一碗小米粥就回房睡午觉了。老黄心事重重的坐在厨房里的大灶下,大热天的,老黄只感觉全身发冷。那个胖厨子趴在切菜板上呼噜呼噜的打盹。突然老黄站起来,把胖厨子拍醒,让他巧巧的到后院小姐房里传话:你就跟小姐说我请他喝绿豆汤解暑,让她到后院侧门外的小街上那个甜食店找我。
李汉婷正在房里热得烦躁,听见胖厨子这么一说,她高兴得推开门就走了。
老黄早就在甜食店里找了个僻静的坐位,要了两碗冰镇绿豆汤专等着李汉婷来喝。那李汉婷一蹦一跳的没多大会儿就到了。
黄叔叔最会疼人了,知道我热得难受,就请我喝录豆汤,我可不客气了啊!说着坐下就开始喝。老黄双眼凝视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大姑娘,她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猫那么大一点的娃娃,长成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多不容易呀!
李汉婷看出老黄有心事,于是一再追问。老黄咬咬牙,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李汉婷多吃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都是他请客。
毕竟不知老黄到底有什么心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