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明走了,等到杨重羽脚步声消失,他才站起来。
失去了杨重羽的庇护,生死只能靠自己。
透过枝叶的缝隙,云明看了一眼冉冉上升的太阳,再次看了一眼杨重羽消失的方向。就像杨重羽说的那样“不要回头”,朝着未知的明天进发!
今天以后,他不能指望任何人,除了自己,只剩下这把袖剑!
将袖剑缠绕在腰间,寻了个方向,继续前进。
开始的两天,云明的运气不错,没有遇到一头星辰兽。他每天晚上在古树上过夜:他在树上搭了一个窝,然后躲在里面,打坐修炼,如此可算是安全。
第七天,他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连如月。
连如月没有战斗,她扛着自己的大剑在切割巨兽的血肉。
一年多没见,她还是这么霸气!
恍然间停下动作,她冲云明藏身的地方娇喝道:“谁!”
云明走了出来,两人就那么远远对视着。
在云明跳下去的时候,连如月曾无数次的祈祷云明能活下来,可现在真的看着云明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她拔剑出鞘,遥指云明,冷声道:“你是谁?”
云明站定,遥看连如月:“你不是来杀我的吧?你说过的,只要我活着出来了,你们就不会为难我的,难道你是在骗我?”
连如月收剑:“你真的没死?”
云明点头,补充道:“白前辈救了我。”
连如月点头。
如果是这个原因,那倒合情合理。
忽然又疑惑起来:“这都一年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游荡?你不是着急离开的吗?”
云明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我能说我迷路了吗?”
连如月一阵无语,下一刻就为云明感到悲伤: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呢?他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但她没有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还在寻找出去的路吗?”
云明点头,又道:“你父亲没有为难你吧?”
连如月脸上闪过一丝悲戚,摇头道:“如果他要责罚我,我们还能见面吗?”
云明觉得也是,然后不知道该说些了。
在废墟驻地,她让他跳下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出现了裂痕。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们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次相见只是意外,他们不可能一起行动,分开是注定的。但他需要一个方向,一个出去的方向。
他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距离星辰试炼,只剩下三年多的时间了。必须赶紧找到白家人,为后面的事情做准备。
如果有可能,也去杨家看一看。
连如月沉默片刻,问道:“你要去哪里?”
云明看着远方:“东部!”
连如月没有继续问下去。知道他是不是要离开试炼森林就可以了,至于出去后去哪里,都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云明,道:“还会回来吗?”
云明毫不犹豫的点头:“最迟星辰试炼,我一定会回来!”
连如月问的巧,云明回答的也巧。只是,这一问一答之间,云明似乎没有听出来连如月的意思:我们可还有见面的机会吗?云明给的答案却很模糊:我会来试炼森林。可是,试炼森林如此之大,若非刻意等待相约,怎么能说见就见呢?
云明的意思连如月懂,就如同这次相见是缘分一样,至于能否有第三次相见的机会,那也是缘分!
人生一世,对于命运要求的不能过多,却也不能过少。
她坐下,继续割肉,然后轻咳一声,唤回云明的思绪:“我饿了,你呢?”
云明抽出袖剑,来到连如月身边,对着巨兽横切竖划几下,就将兽肉切成条状,然后生火做起来了烤肉。
看着云明如此熟练的手法,眼睛眨阿眨的:“跟谁学的?”
云明笑笑没有回话。
连如月没有强求,坐在云明身边,仔细的看着。等到吃了一次之后,竟然说道:“能不能教我?”
云明有些犹豫,看着连如月有些期待的神情,最终还是点头:就当是了了这份缘吧!
云明做烤肉的方法,是杨重羽所教。他告诉云明,他做的只所以好吃,差别在于烤肉用的签子以及生火用的柴火——试炼森林中有一种叫做红柳的灌木,用它做签子和柴火烤出来的肉很出味道!
这是杨重羽意外发现的。连如月试了几次,果然很有味道。
三日后,连如月出师了。而这一天,或许是离别的时刻。
离别总是伤感的,再坚强的女子,她的心灵都会有柔软的那一块地方。云明的另类,不小心戳中了那一块地方。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哪个男人对自己温柔,哪怕是她的父亲,也是以一张严酷的面容,带给了她冷血的记忆:这个世界,不需要弱者,不想死,就努力的活下去!
于是,她像男孩子一样的生存、努力、战斗。
对于武者来说,道理,公义,只是在势均力敌的时候才会被摆在显眼的地方用来处理问题——就如同地上的一只蚂蚁,你无意间踩了它,还需要去道歉吗?再或者,你无意见摸了老虎的屁股,还指望老虎能听你的歉意吗?
她生活在杀戮的世界,没有温馨这个词语。虽然曾经有一个哥哥也有几分人性。可是他的人性只对一个人绽放。她有的只是羡慕,却不嫉妒。
羡慕是天性,嫉妒则是弱者的行为。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得不到那样温馨的感觉,只要她愿意,其实很简单。可惜,她的心被自己封禁。哪怕是面对离别,她也没有流出眼泪。
她叫连如月,被人称之为“战魂”,试炼森林的五大杀神之一,更是其中唯一的女性!
她不需要的,哪怕在别人眼中价值连城,她也会弃之如褴褛;反之,若是志在必得东西,哪怕只是烂泥潭里的臭****,她也会视之如珍宝,呵护倍至!
云明终于走了,没有留下任何实在的东西作为念想,来慰藉思念。
云明和她说的最后几句话,是寻找方向:“出去的方向在哪里?”
连如月告诉了他。
她没有用这种方法将他滞留在试炼森林中,因为她也不愿意习惯这样的生活。有一个可能成为牵绊的人在身边,她的武道会受到滞碍。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不能因为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而抱憾终身。所以,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云明本来可以悄悄的走,可是他没有。在他的心底其实一直不相信一个事实:在试炼森林中,没有情分可讲!
他愿意以生命为代价相信杨重羽,他赌赢了。他同样以生命为代价选择了相信连如月,他再次赌赢了。现在,他不会再去赌了。两次的赌注都是生命,上苍照顾一次已是天幸,两次,那就是莫大的恩赐了。他不相信他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剩下的路,将会是坎坷的,他将自己的幸运透支了!
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他不能再依靠他的运气来生存了。在试炼森林之中,活着,从来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实力!
背向而行的两人,都没有回头。那一声“珍重”已经包含了一切。此刻已是黄昏,绛红色光芒泛着莹莹的光辉,洒落下来,将两人的背影定格。
黄昏离别,这或许注定就是一场为了再会的暂别!
“黎楼和暗夜的人已经去了东部,你多加小心!”
这一声如同蚊蝇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当云明回头的时候,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他叹息一声,继续向前。
不知道走到了多远,夜色已经笼罩在大地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很难看到周围的事物。
云明仰头,看着黑暗的前方,嘶吼道:星辰域,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