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站在门口半天没有说话,云明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近乎崩溃。
他颤抖的手拿着朽木剑,随时准备出鞘。可对方站在门口的行为让他疑惑,更多的是着急:我说你进不进来啊?要生要死一句话好不好,把人吊在这里很难受的!
终于,屋外的人出声了:“陌心,是你回来了吗?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了的?为什么今天才回来?”
“你的心结解开了吗?你回来我没有发现,影卫也没有告诉我,我想你是不想让你父亲知道对不对?你放心,我不会和他说的。不过一会他要来,你不和他见一面吗?今天毕竟是他的寿辰。”
“陌心,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你已经离开的太久了,久到我都不记得你的样子了。你手腕的剑疤还在吗?我曾经后悔刺你的那一剑,可现在我只希望那一剑能刺的再深一点,让你永远记住我。”
“陌心,影卫是你的影卫。不管有多少影卫选择别人,只要你回来,影卫就只是你的追随者。影绝意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影绝心!”
“陌心,你听到了吗?”
对方的声音幽咽,可更加空灵,富有感染力,仅仅是几句倾诉的话,就让云明忍不住流泪。可是一阵白光骤现,这种感觉骤然消失。
这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屋外,那富有魔力的声线依旧在门外肆虐。但他已经不为所动了。
女子还在倾诉,所说不过是对于连陌心的思念。她像是一个对过去无比怀念的女子,不肯忘记过去的一切,而对于眼下的一切却毫不在意。
云明的汗水已经落在地上了,外面这个女子是单相思了多少年啊,要不要这样执着?不过能让一个女子执着到这样的男子,该是多么优秀呢?
第一次,云明对这个连陌心好奇起来!
影绝心一直站在门外,不进来,也不离开,让云明抓狂。
终于,她的倾诉结束了:“影卫何在?”
刚才那个黑影出来了,单膝下跪:“影主。”
她的语气瞬间冷漠:“关闭灵魂灯。不得打搅里面的人。”
黑影应是,再次转入黑暗。下一刻,云明身后的灯火熄灭,屋内重现黑暗。云明这才舒心:这是不进来了吗?
谁知女子又道:“陌心,灵魂灯熄灭,就没有人知道你回来了。你安心在这里,等主人来了之后,你看看要不要出来,我不勉强。”
她转身,慢慢离去。
云明现在终于放下包袱:这也太吓人了!
谁知她走了两步就驻足,声线轻微:“陌心,我,能看你一眼吗?”
云明的心再次提了起来:不带这么玩的!
就在云明提心吊胆之际,一阵脚步从楼下传来,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影姐姐,你又来打扫我大哥的房间吗?”
这是一个声线略显稚嫩的男子,听起来年纪不大,可是他的脚步凝实厚重,又像是一个大人,让云明稍稍疑惑。
影绝心的语气稍稍融化:“四弟,你怎么来了?”
男子道:“我爹还没来,下面乱糟糟的,我上来睡会。”
四弟?他瞬间就想到连如月的四弟!而且那一句“上来睡会”不也刚好佐证了这个猜测。
可下一刻云明就一阵无语:你爹没来你就上来睡会?忽而又觉得不对,想着远处的战斗,或许你爹永远不会来了。
影绝心轻笑起来:“你爹那么守时,不会迟到的,你最好等一等。”
男子这才嘟囔一句:“我主要是不想见黎楼那家伙,冷死了。”
黎楼?这家伙也来了吗?那独孤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影绝心叹息,呢喃一句:“要是他对我也能如此痴情就好了……”
或许觉得这是妄想,就劝解道:“那小子难得如此痴情,为了华丫头修炼寒冰奥义,你应该理解的。”
男子嘴硬道:“我不管,我怕冷。”
影绝心无奈,摇头不语。又觉得不应该在这里等下去,要是被人发现陌心回来就不好了。
她走到男子身边道:“你随我下去吧,宴会马上就开始了。”
男子这次没有嘴硬:“姐姐,你每天来打扫房间,哥哥会回来吗?”
影绝心浑身一震,慢慢舒缓:“会的!”
这言语的轻微似乎连自己都不肯定。
这是要多么矛盾的内心才能说出这样语气的话来?
两人下去了,云明却不敢离开。
影绝心交代影卫的话犹在耳旁,现在出去绝对是个死。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影绝心为什么如此笃定他就是连陌心呢?或者说屋里面的人就是连陌心呢?还有,影卫为什么没有发现他进来呢?如果发现,为什么不向影绝心说明呢?
这些显而易见的问题被云明忽略了,他只是单纯想自己的处境,怎样才能活着离开!
屋里面再次陷入黑暗,云明虚脱一般的坐在地上,有种大难不死的惊喜:这种事情原来这么刺激?
屋子黑漆漆的一片,他先坐在椅子上,觉得不对,站起来走了几圈,直接坐在地上,抱着胸,思考一下,发现自己被困在这个屋里了!
他是从连如月的屋里面跑到这个屋里面,这里面却更加危险。而这种危险还是他自找的。
他坐在地上,心中翻江倒海似得想着各种可能,却发现一切好的坏的结果都是基于自己的运气:如果运气好,连如月确实想帮自己,屋外的影卫确实执行了影绝心的命令,那么他活下去的可能性会很高;反过来,他是没有一点可能生还的!
运气?
他忐忑的安慰自己一句:自己的运气应该不算太差吧?
屋外的噪杂声骤然停了,云明还在神游物外;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云明还在想入非非;下面响起叫好声,云明依旧懵懵懂懂。当一阵又一阵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云明这才微微回神: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在起来走到门口,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黎楼,本来这次让你赢也无所谓,可这是我继任幽魂后的第一次会武,输不得!”
这是一个声线轻缓的男子,云明能感受到一种自信充溢在他的言语中。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阵叫好声。
“全力以赴是最好的,不然就算我救了黎华,也会失去自我!”
说这话的,自然是那个背着寒冰棺的男子,黎楼。
下面传来了剑器碰撞的声响,叮叮乓乓的一阵乱响,听的云明很想开门出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况。
但他不敢开门,害怕等他的是一剑封喉。
他待在这个地方,听着下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心中痒痒。
在房中来回踱步,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自己压下,老实的待在这里,等待连如月的到来。
屋外一直很嘈杂,没有一刻安静。想来废墟之主还没有回来,也就是说,他和白帝城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或许,他们同归于尽了呢?
云明握住朽木长剑,他发现,他跟着连如月来废墟就是一个错误。而且是一个不得不选择的错误。
屋外,震动越来越大,下面传来的叫好声慢慢化作了惊叫,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就在云明好奇的时候,影绝心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上还没来,你们俩个消停点。我不介意先杀两个!”
瞬间,外面的糟杂声消失了,稀稀拉拉传来跪拜的声音:“拜见影主大人。”
黎楼两人也道:“影主大人。”
这是刚才个碎碎念的女子?这么霸气?
感觉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影绝心的语气稍有缓和:“是不是觉得没有人在这里主事,就想随心所欲了?”
忽而喊道:“战魂何在?”
连如月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颇显无奈:“嫂子,我在。”
两千多年的不离不弃,在连如月心中,影绝心早已是她的嫂子了。
影绝心没有回应,继续喊道:“独孤何在?”
没有回应。
影绝心没有问第二遍,再次喊道:“隐楼的老人来了吗?”
几声苍老的声音响起:“大人,我们来了。”
影绝心又道:“宴会即将开始,你们闲聊一会。一年未见,总有许多话要说。不过,要守规矩,我可不想今年死的第一个人不是死在演武上,而是被我杀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听起来却寒彻骨髓,很难将她和之前那个倾诉的女子关联起来:这是两个极端。
忽而又觉得独孤不在,稍稍心安。他站起来,坐在椅子上,想着之前进来的时候屋里面的陈设,记得这个屋子左侧的墙上似乎挂了一幅画。
一张女子的画像,没有着色,只是一些线条。
下面还有一行字:阡陌成行,何觅影踪。
他记得好像这是飘散着长发的女子,脸盘清瘦,眉梢略淡。其他的记不清了。最重要的是,没有点睛。
这张画像并不完整。
他来到画像前,看着根本看不清的画像。
影绝心的声音具有无上权威,镇压诸人,屋外安静了。
云明站在黑暗中,享受难得的安静。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远而近,瞬间覆盖这间房子。
云明顶着压力,感觉像是泰山压顶,最终坐在椅子上,汗如水滴。
自己刚夸了影绝心,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挑战她的权威啊?
楼下,伴随这阵压力的,是一声阴冷的声音:“嫂子,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