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六王府?”一听大浪此言,我不由大惊,忙问道,“哪个六王府?”
“还有几个六王府?就是六皇子的府邸啊!”大浪话未说完,就匆忙地出了阁子走下楼去,边走边大声地吩咐浪喜备马。
“哎!浪哥,你是要去救火吧?”败类紧忙跟下楼去,大声喊道,“浪哥,等等我,我也去!”
我们探出窗子向楼下看去,不多时,就见大浪和败类,带着浪喜、浪旺以及几个仆人,骑马直奔西南而去。说起来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浪如此慌张,想来是因为心莲在六王府的缘故吧。我焦虑地望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和映天的火焰,心中暗祷,希望六皇子和心莲他们都能平安无事。
“哎呀,好大的火!”泡沫叫道,“这可怎么办?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了……”
“当然了!这里的房子多是木竹结构,大冬天的,一烧起来可就难救咯!”皮皮道,“还好今天没什么风,否则就更惨了……”
“要不,我们也去帮着救火吧?”猪猪提议道。
“得了吧,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又没有救火器材,去了只能添乱!”皮皮道。
“唉,瞧那火苗窜得那么高,得什么时候能停下来啊?!”欣欣道,“这时代又没有消防队……”
“有潜火队啊,专门负责灭火的!这京城里每个坊巷区域都有一支负责灭火的潜火队,他们就住在那望火楼下的潜火铺屋里。”三三道,“一旦发生火灾,潜火队就会立刻拿着灭火器具去扑火,并且派军士骑快马去报告军厢主、马步军、殿前三衙和京州府,然后各部门率领军士们一齐前去灭火。刚才楼下跑过去的那一队穿着红绫背子的兵士就是我们这一片儿的潜火队员,应该是赶过去帮忙的。”
“可是光有人,没救火设备也不行啊!”皮皮道。
“有设备啊!”三三道,“什么水桶、水囊、水袋子,还有洒子、麻搭、火杈……”
“那管什么用啊!连个灭火器都没有,怎么救火!”猪猪道。
“唉,这么大的火,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员受伤……”系统担忧地望着火势,皱眉道,“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取医药箱,到现场看看去。”说罢,他也匆忙地下楼去了。
“三三,那着火处真的是六王府么?”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六王府在哪儿……不过,大浪应该不会看错吧。”三三道。
“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着火呢?”我不禁心中起疑。
“谁知道呢!也许是奴仆们不小心吧。”三三道。
“那可是王府啊,得有多少奴仆?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着起火来?”皮皮狐疑道,“难不成……是有人陷害?”
“谁敢害他呀,那可是皇帝的儿子!”猪猪道。
“也许是附近的民居先烧起来的,然后殃及到六王府了呢?”欣欣道。
“哎,该不会是……六皇子因为没当上太子,就闹情绪,赌气放火吧?!”泡沫猜测道。
“不会的!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拿火灾当儿戏。”我摇头道。
“那也未必啊!”泡沫道,“人们不是都说那六皇子平时就喜怒无常、任性胡来么?更何况如今没被立为太子,他心里能平衡?没准儿就破罐子破摔了呢!”
“是不是故意的我不敢说。不过,我听说自从九哥率军凯旋后,六皇子就每日喝得大醉,想必心里很是气闷吧……而如今九哥又越次当了太子,他肯定更不痛快了。”三三道,“其实要说这六皇子还是很聪敏的,尤其在诗词音律上,颇有些天赋。只是生性高傲狂放,不喜拘束,常常纵情于酒席歌宴,无所节制。”
“是啊!我见过他,相貌气度颇为不凡,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我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艺术家,错投在了帝王家。”
“谁说不是呢!他的琵琶技艺别说是京城,就算是满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吧。听说他每次喝醉酒,都要先弹上几曲,然后再赋诗,诗成后便独自起舞。”三三道,“他自幼生得聪明漂亮,母亲德妃昔时又很得宠,所以皇上很喜欢他,难免骄纵了些,慢慢也就养成了狂傲任性的脾气。他母亲去世后,他越发的无所拘检,总是喝酒使气,没有一点皇家仪范。尤其是三年前六王妃病逝后,他更是整日醉酒不醒,皇上屡次说教,他也不改。皇上这才慢慢地不喜欢他了。”
“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他跟六王妃感情很好吧?”我问道。
“是啊。”三三点头道,“听说六王妃故去后,他一直思念不已,早晚焚香祭奠,从不落下;还常常独自在夜里弹王妃生前喜爱的曲子;而且,他也一直未新娶。”
“呦,还挺专情的嘛!”泡沫道,“不过当太子只专情是远远不够的啊,他这种性格的人将来怎么能治理天下嘛。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他都远远不如九哥,再不服气也没用呀!”
“这是当然了。不过他一时想不通也是难免的,毕竟他年长于九哥。”三三叹道,“嗐,倘若这次大火真的是六王府引起的,那他就躲不过一场责难了!我听说朝廷正在决定要让他出镇外藩呢,这下可好了……”
“责难?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问道。
“这要看起火原因和具体的受灾情况了。你看这火势,估计附近的民居都被波及了,损失肯定不会小……”三三道,“要知道朝廷历来最忌讳火灾,每次出事都会严惩不贷。我想这一次也不会因为他是皇子就不追究了吧。”
“唉,不管怎样,希望火能赶紧停下来,希望没有人员伤亡。”我望着黑烟烈火处,不安地祈祷道。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火势才开始逐渐减小。不多时,烟雾处已经看不到明火了。我们正在忐忑不安地张望呢,就见大浪和败类他们骑着马回来了。等二人上楼来到阁中,我们赶忙向他们询问火灾的情况。
“嗐,别提了!好猛的火啊!”败类连喝了两大杯茶水,又抹了抹被烟熏黑的脸,喘匀了气,细说道,“那六王府和附近的几十家民居,外加一座酒楼、几家店铺,全给烧了!好像还连带了左藏库的一部分。嗬呦,那场面真是可怕!到处黑烟弥漫,火浪滔天,那火苗子腾腾乱窜,四处蔓延,凶猛得很呐!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烧了一大片了,满眼都是垮塌的房屋,烧焦的家具,断脊残垣,一地碎瓦,别提多狼藉了!还有正在烧着的房梁屋柱接二连三地倒下去,在火里噼啪噼啪地乱响,就连那街边的大树都给烧着了……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火气又热,人刚靠近一点就烤得难受。场面也混乱的很,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有受了伤疼得大叫的,有狂奔乱窜、哭爹喊娘的,还有拼命冲进火里抢救东西的……幸好救火的军队及时赶到,控制了火势,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现在火已经完全救下去了吧?”我们关切道。
“是啊!已经灭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残火估计很快就扑完了。我们一看也不需要帮忙了,就回来了。”败类道,“对了,我们还看见小五来着!”
“小五?他也去了?”我惊道。
“是啊!他可是殿前副都指挥使,当然要带队来救火了。”败类道,“不过他们救火还真是专业,很有经验的。虽然没有灭火器和高压水枪,但那些个什么水袋、唧筒的,也很管用。除了兵士外,附近的居民也都提着水桶来帮忙扑救。我们因为没什么经验,也没能帮上太多忙,就是在外围搭把手,传递个水桶、水袋什么的。”
“那,小五……没有受伤吧?”我担心道。
“当然没有了!”败类笑道,“你也太小看他了,万军丛中尚且挥洒自如,何况这只是救火呢?你瞎别担心啦!”
“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去他家看看呗!”泡沫笑道。
“没有啦,我就问问嘛……火救下去就好,没有人员伤亡吧?”我问道。
“受伤的肯定有,死亡的还没听说。那附近的空旷地带还是挺多的,人们的防火意识也都很强,跑得都挺及时的。”败类道,“不像我们时代,都是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不好疏散……是吧,浪哥?”
“嗯。”大浪从回来就一声不吭地沉着脸坐在那里,听到败类问他,这才答了一句。
听了败类的话,我心里这才踏实了些,毕竟生命是最重要的,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因记挂着心莲,便问道:“那你们看到心莲了么?她怎么样?没事儿吧?”
“没找到她。”大浪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过,应该没事吧……”
“哎,黑灯瞎火的,场面那么混乱,大家的脸又都被熏得乌漆麻黑的,根本没法找!”败类道,“不过我听他们六王府的人说,府里所有的人都跑出来了,那她肯定也没事的!”
“六皇子呢?他也没事吧?”三三问道。
“他?!呵,他肯定没事了!”大浪冷笑道,“谁有事他也不会有事!”
“快别提那六皇子了!”败类道,“听说火着起来了他不但不跑,还呆在那里仰天大笑,笑完了又哭,哭完又笑……八成是吓疯了吧!”
“嗐,他那是压抑的太久了!”三三叹道。
“火灾到底是怎么引起的?是从六王府开始烧的么?”皮皮问道。
“不知道啊,我也不清楚。当时都忙着救火,也没顾得上问这个。”败类道,“反正六王府最惨,几乎烧得不剩什么,直接化为一片焦土了……具体原因等明天朝廷一调查,就知道了。”
大浪这时又叫来浪福,吩咐他这几天如有受灾的民众来这里吃饭住宿的话,费用一概全免。大家又彼此叹息了一回,各自回去了。
三天后,我们才知晓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原来那天晚上六皇子在家喝酒,喝醉后便抱着琵琶独自狂舞,不小心撞倒了一排灯烛和酒坛,烛火借着酒力烧着了幔帐和板壁,引起了火灾。之后火越烧越烈,不断蔓延,附近的三十余家房舍都没能幸免,甚至还殃及了左藏库,将存放匹帛的仓库烧了个干净,锦帛绸缎顷刻间灰飞烟灭。不过万幸的是没有民众在火灾中遇难。
老皇帝得知此事后又惊又怒,一时间旧病发作,不能理政,遂命太子主持处理此事。太子即刻下令先安抚受灾百姓,发放粮款赈济灾民,减免着火人家的赋税、役钱和差科,并允许灾民在两处寺庙和几处客店暂时安身,免去房钱。又招邀客贩,免除竹木等建筑材料和救灾物质的征税,务必要快速起盖新房子,使得灾民能及早安居。
之后太子又对于积极灭火的官员和兵士给予了优厚的犒赏,有因此受伤者更是额外奖赏,并差官员前去探望,请大夫为其治疗;而对救火不尽力者,查出后则以军法治罪。
继而,太子又表示自责,说这场大火是因不够警醒、疏于防范而造成,需要自咎自省,又恳请众位官员直言进谏,多提一些防火良策。
最后一项,则是对这个事件的引起者——六皇子的处置问题了。朝廷派去的官员不但查出了大火是因六皇子醉酒疏忽而引起的,还查出了六皇子因九哥成为太子而怨怒不平,终日酒宴歌舞,通宵达旦,醉后即癫狂指天谩骂,还说过什么“竟让九哥越次为太子,今上是弃我也”之类的话。甚至在一次酒醉后,私设公堂拷打一名奴仆致死。
老皇帝知道后亦发震怒,一气之下便立刻下诏派御史捕拿他,又派中书省审问,想把六皇子废为庶人,赶出京城。后经太子和诸位大臣连连劝阻,老皇帝这才将他降为郡王,贬到芜州,并下令没有诏令不得回京。听说老皇帝还痛心疾首地对大臣说:“我早知此子轻率无形,不堪重任,今果然!”
六皇子受了责罚,六王府的管事和侍卫们自然也逃不过惩治,通通杖责了一百。
不久,六皇子就启程去了芜州,随其同去的还有他家的几位家仆,包括心莲。本来我想在心莲离京前去看看她,劝她留在这里的,可谁知他们出发得太急,我终究没能再见上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