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门前,我们匆忙地下了马车,望着熟悉的门面和大堂,皆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舒了口气。
“啊!终于又回来了!”
“饿死我了!我要大吃一顿,大睡一觉!”
“妈的,就说老子福大命大嘛!唰!所有数据,瞬间满格!”
“哎,你们说,千山不会再追来吧?”
“呸,他敢?!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别忘了,我们是谁救出来的……”
众人欢天喜地地走进大堂,吉祥、浪福他们见我们回来,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安。大浪摆摆手,轻描淡写道:“没事没事,高大人本是请我们过去吃顿饭的,只不过饭摆的迟了些……呵,让大家担心了,酒楼还好吧?”
吉祥忙回道:“还好,一切正常。”大浪点点头,又忙转向小五,抱拳笑道:“多谢小五兄弟。”小五笑道:“浪兄不必客气!”
“多谢李兄弟了!”系统上前一步道,“各位,我得先回医铺看看,两天未归,只怕我师父会担心!”
“我也该回家看看,否则我老爹又以为我失踪了……”三三道。
“哎,那老子也要回赌坊看一下,顺便打听打听……”败类的话还没说完,大浪就打断道:“好,大家该回去的都回去吧。猪猪,你也赶紧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在这里汇合。”
众人纷纷谢过了小五,便离开酒楼。因为泡沫想在酒楼吃点东西再回去,而我也想问小五事情的缘由,于是皮皮和欣欣便先回小院歇息去了。
大浪请小五上楼饮酒,可小五却道:“改日吧,我眼下还要赶回宫中,耽搁不得。三楼阁中,有人已候诸位多时,这其中缘故,他自然会与大家讲明。诸位少陪!”说罢,他转身出了酒楼,跳上马车,向西行去。
“诶?这个人,咋这么着急就走了……”泡沫在一旁边吃面边道。
“是啊,我还有一堆问题要问他呢……哎?你从哪儿捞了碗面来?!”我指着她的面碗讶道。
“刚从小二手中截下来的……”她边吃边含混不清地回道,“呜呜,我都快饿死了!呜,真好吃!”
“面还是呆会儿再吃吧,咱们先上三楼,别让客人久等了!”大浪收起笑容,眼神有些凝重,转身迈步上了楼梯。
“走,上楼去!”我拉着泡沫往楼上走。泡沫端着面碗急道:“哎,等会儿,我还没吃完呢!吃完再去呗,着啥急嘛!”我小声道:“如果我没猜错,楼上那位,应该是你很想见的人!”
“嗤!我现在没想见的人,就想见面条!”泡沫嘟哝着,不情愿地把面碗放下,跟着我们上楼来。
我们来到三楼,有小二快步上前要回复,大浪摆了摆手,径直走向邀月阁,我们则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阁子。
阁中,红烛摇曳,酒席满桌,灯下一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窗口处向外看。大浪一见此人,立刻抱拳笑道:“我们回来迟了,让九哥久等!”
那人听了立刻转过身来,果然是九哥!他抱拳微笑道:“哪里,诸位辛苦!”
“啊!九哥!怎么是你啊,你咋会在这里?!”泡沫一脸惊讶,偷偷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
“九哥,好久不见!”我寒暄着关好了阁门。
“大浪兄弟,九娘子,三妹……”九哥的神色忽然有些严肃起来,“诸位请坐,我有话说。”
可待我们入座后,九哥却仍然站在原地,并不落座。我们正纳闷呢,就见他突然弯腰冲我们深施一礼,面有歉意道:“唉,惭愧!都怪我,使各位受此缧绁,阿九在此给你们赔礼了!”
“哎,别,别!这是从何说起啊?”泡沫连忙站起来,去扶住他。
大浪也马上站起身来,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我们如何受得起!”但九哥却并不肯起,执意要再拜。
咦?真是奇怪!九哥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看他们僵持着,我忙起身劝道:“九哥快别这样,不如咱们大家先落座再说……”
九哥又向我们施了一礼,这才与大家一起重新入座。他先给我们每人倒满一杯酒,说道:“阿九敬各位一杯,以表歉意!”说罢,他先昂首将酒一口喝下。
话说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喝酒喝得这么痛快,他看起来如此愧疚,到底对不起我们什么了……我正疑惑着,却见泡沫和大浪已然把酒喝光,于是也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唉,说来惭愧,我初见三位时并没有说出实情……我,其实并不姓慕容……”九哥面色微红道。
“啊?你不姓慕容?那你姓什么?”泡沫讶道。
“我姓赵,慕容乃是先母姓氏。”九哥眼含歉意地看着泡沫道。
“原来姓赵啊……那你,也不是排行第九咯?”泡沫有些失落道。
“不,我确实行九,除了姓氏之外,其他都是真实的,我叫赵逾,而不是慕容逾。”九哥回道。
“姓赵?与官家同姓,莫非阁下是……”大浪试探着问道。
“呵……”九哥苦笑了一下,点头道,“果然瞒不过浪兄,在下乃是官家第九子。”
“嗬哟!原来是越王殿下!”大浪惊道,匆忙站起身来向九哥施礼,弄得我和泡沫也慌忙起身跟着施礼。
“惭愧惭愧!”九哥忙起身阻止道,“三位快休如此!都是自家朋友,何必拘礼!”
我的天!搞什么啊?我没听错吧……他,他竟然是——皇子!皇帝的儿子!!难为他怎么骗了我们这么久!更难为我们竟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看我们惶恐忐忑的眼神,九哥忙解释道:“抱歉!当初没有说明真实身份,实是担心各位不肯拿我当个平常之友。如今我们已相知多时,大家切不可因为身份而疏离了……三位快请坐。”
我们惶惶然坐了下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还是大浪打破局面,笑道:“但不知越王殿下来此,有何吩咐?”
“呵,还是称我阿九或九哥吧,彼此都习惯。”九哥道,“吩咐不敢,实是特特来道歉请罪。诸位不知,你们这两日被禁,皆是因我所累……”
“啊?这,这是哪跟哪,跟你有什么关系?!”泡沫诧异道。
“嗐,说来话长!”九哥叹道,“其实,那高千山要针对的人是我,而并非大家。只因他暗地里见我们结识,互有来往,便以为诸位与我有何关联,遂伺机骗大家入府,欲意囚禁胁迫。昨日我来酒楼饮酒时,浪福跟我说起各位被高千山请走,我顿觉不妥,便立刻派人去高千山家接诸位出来,怎奈他称病不出,也不肯放人……我无奈,只得今日一早让小五入宫请旨解救诸位……说来都是我的罪过,遂特来此向大家赔罪!”
哦,原来如此!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千山这家伙三番五次地让我们交代,没想到他所指的人竟是九哥!呃,不,是九皇子!
“殿下请勿自责,此事皆是因我等一时大意,中了那高千山的诡计,实与殿下无干。”大浪道,“何况,还多亏殿下与小五兄弟出手相救,我们才得以平安归来。大家感谢尚且不及,如何会有怨?”
“是啊!九哥……呃,殿,殿下,那千山本就和我们有过结,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我也跟着解释道。
“对啊对啊,都是千山坏蛋搞得鬼!”泡沫道,“九哥,你可千万别自责,没有你出手相救,我们现在还在那破阁子里蹲着呢!还有啊……你姓什么都无所谓啦,这个不重要,我们大家仍然是好朋友。”说罢,她冲九哥莞尔一笑。
“唉,三位襟怀旷达,倒使我更加惭愧!赤诚之心,阿九谨记。无以言表,唯有再拜。”说着他起身拜谢,又道,“天已入夜,不便打扰诸位休息,改日定当摆宴为诸位压惊赔罪……哦,对了,众位近日不易单独出行亦或远离酒楼,高千山诡计多端,务必要加以提防……大浪兄弟、九娘子、三妹,阿九告辞了!”说罢,他拱手告辞,大浪和泡沫忙起身相送。
“哎,九哥等等……”我叫住他。
“三妹何事?”九哥转身问道。
“呃,那个,那个李小五……也不姓李么?他,他是什么身份啊?”我忐忑地问道。
“呵呵,不,他确实姓李行五,名叫李清逸,乃是我先姑母许国大长公主之子,家中上下皆以小五或五郎呼之。”九哥笑道。
“哦,原来……是公主的儿子!”我一瞬间有点懵。虽然在知道九哥的身份后,已经对小五的身份有了心里准备,但,公主的儿子,还是很出乎我的意料……难怪他可以跟皇帝求情,难怪那何都知会对他那般客气,难怪当初他可以派小吏带着莫娘子去告状……公主的儿子,呵,他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李小五……五将军……哎,九哥,那他是将军么?”我猛然想起那何都知对他的称呼,急忙抬头问道,可谁知阁子里只剩下我一人傻傻呆立着,九哥和大浪、泡沫早已下楼去了。
我忙走出阁子,打算追下楼去,却见大浪和泡沫已然折回楼上来。
“这么快就送走了?”我问道。
“哦,他不肯让我们送到门口,怕惹是非。”泡沫解释道,“嘿,原来他是个王爷!”
“嘘,咱们阁内说话!”大浪低声道。
阁子里酒菜尚温,我们在桌旁坐了下来。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吃饭了,腹内早已饥肠辘辘,我本想大吃一顿,可怎奈心中有事,刚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倒是泡沫,很开心地大口吃了起来;而大浪则只是沉默地喝着酒,阁中的气氛有些莫名地压抑。
“哈哈,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皇家子弟!难怪气质那么好!”泡沫将空碗和筷子放下,抹了抹嘴,笑道,“哎,多亏了他俩啊!要不然咱们还回不来了,得好好谢谢他们才是!”
“嗯,谢是要谢的,只是……”我迟疑道。
“只是啥?你不会在怪九哥吧?!”泡沫道,“喂,咱们心里可都清楚,这事儿只怪咱们几个太大意了,跟他没啥关系的!不过,他还是把责任一股脑地都揽下了,真是仗义啊!一定要好好谢他!”
“可千山为什么要抓我们几个?主要原因还不是因为他?要不然,千山干嘛一直让我们交代?一想到千山这阵子常在暗中窥察我们,我就后背发凉……”我不安道。
“那也不是九哥的错嘛!死千山分明就是个神经病,咱们几个小人物,哪能跟王爷有什么瓜葛……”泡沫反驳道,“再说了,九哥如果不跟咱们说这些,咱们谁知道这里边的内情啊?!还不是他厚道,诚心与我们交朋友才说的!”
“虽然如此,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哎,不过话说回来,这两个人可真是深藏不露,相识这么久,我们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我回忆起刚与他们相识的那段日子,不觉摇头失笑,又问大浪道,“大浪,记得当初他们来我们酒楼喝酒,你请他们吃饭时,端来的是金酒器……难不成,你当时就看出他们的身份了?或者,你暗中调查过他们了?”
“呵呵,你以为我是孙悟空啊,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身份?我当初不过是看他们言谈举止不俗,料想非等闲之辈……谁知,竟然是两条大鱼!”大浪苦笑道,“我确实暗中调查过他们,只可惜一直没什么头绪,如果真调查清楚了,还至于有今天这副局面么?这两个人,伪装得也太好了!”
“喂,哪有伪装啊?!他们只是没说明身份,又不是虚构了身份骗咱们……再说,咱们也没啥好骗的嘛!不说真名,只是不想惊动我们而已,难道身份高也是过错了?”泡沫不悦道。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对错问题了!”大浪摇头道,“唉,麻烦!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麻烦?!咋麻烦了?”泡沫反问道,“你不是做梦都想结交皇亲国戚么?他俩,一个是当今皇帝的儿子,一个是公主的儿子,你还有啥不满意的?我看,咱们这酒楼也跟着就此显赫咯!”
“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浪冷笑道,“有多少便利,就有多少麻烦,什么好处都不是白来的!如果只是交酒肉朋友倒还好说,可如今,我们已然不知不觉地掺和到他们的政治斗争里了……这事弄不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想什么酒楼显赫的事!”
“哈哈!怎么可能!你也太夸张了,哪有那么严重……”泡沫不以为然道。
其实大浪所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我虽然不太懂什么政治斗争,不过历史故事看多了,加上这两日的经历,自然会心生畏惧。我点头道:“大浪说的有道理,我看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妙。”
“嗤!我不信,哪有那么可怕?!你们电视剧看多了吧,别忘了,电视剧都是瞎编的!”泡沫叫道。
“你太单纯了!”大浪道,“眼下,只是一个千山就让我们手忙脚乱,不能自保了,却还不知有多少个千山在背后藏着呢……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俩赶快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过来开会!”
“哎,我说你竟瞎担心!哪来那么多千山……”泡沫打了个哈欠,起身道,“别说,我还真困了!走吧阿珊,回小院咯!”
大浪派吉祥提灯撑伞送我们回到小院,院子里还是一切照旧,只是窗前的绿竹仿佛比之前更茂盛了些。
可能是回到家心里踏实的缘故,紧绷的弦一松下来,便顿觉得又累又困,筋疲力尽。皮皮和欣欣早已入睡,我和泡沫也没聊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打竹叶之声,点点滴滴,窸窸窣窣,安静又有些清冷。“他竟是公主的儿子……”我喃喃自语着,心内一时间百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怅然入睡,一宿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