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兵士大约有八九个人,皆穿深绿色袍子,大口裤,银带黑靴,手持大刀。此刻他们正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我被这突忽其来的状况吓懵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下来!快下来!”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兵士来到树下,用刀锋指着树上的泡沫高声喝道。话音还未落,泡沫便已慌慌张张地快速爬下树来。
那为首的兵士站在我们面前横着大刀喝问道:“汝等何人?来此做甚!”
我俩哪里见过这阵势,早就双腿发软,抖如筛糠了。那人见我们不回答,便把刀尖又往前送了一寸,吓得我的心差点就蹦了出来,忙哆嗦道:“别,别……我们,我们是,来山里游玩的……”情急之下,我随口编了个原由。
显然,这家伙并不相信,我刚说完,他便凶神恶煞地喝道:“休要胡言,此乃深山之中,岂是游乐之所?我料你二人定是细作!”说罢,他又转头对身边小兵吩咐道:“快,速押此二人去大堂!”
面对这些手持管制刀具的强人,我俩哪敢有任何辩解,只战战兢兢、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往前走去。
前行没多远,丛林掩映之中,竟然出现了几所碧瓦青砖的古代房屋。
“呀!什么情况,这里怎么会有房子!”我心中一惊,莫不是遇到传说中的绿林大盗了?!
没多久,我们来到了正屋的大堂前,那头目吩咐手下看住我们,自己径直进了里间屋子。
这房屋看起来年头不长,梁柱上的彩画装饰还很鲜艳。堂上正中有一张朱漆方桌,桌旁有一把大交椅。屋内整洁简朴,并无什么陈设,因为窗格都关着,显得房间十分昏暗。
不一会儿,从里间屋子走出来一人。这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头戴幞头,身穿绿襕衫,腰系铜革带,脚穿黑靴;一张长方脸,青白面容,宽眉阔目,嘴角向下撇着,目光凶傲。刚才为首的那兵士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小声说着什么,这人沉着脸摇头道:“真是胡闹!”
我看到此处,不由心中暗暗叫苦,不用说,这家伙肯定是山大王了!哎,我们这点儿也太背了吧!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早知道就乖乖地呆在客店里等着了!
“他,他们是什么人啊?”泡沫小声问道。
“估计是山大王吧!”我压低声音回道。
“啊!山大王?!”泡沫讶道,“山大王抓我们干嘛?我们又没钱……难道他缺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你想得还挺美……”我哭笑不得道,“咱们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那山大王来到堂前的交椅上坐下,冷冷地扫视我们一眼,皱眉道:“怎么不绑上?!”
兵士头目听了赶忙把手一挥,左右登时上来了几个小喽啰,拿着粗绳子七手八脚地把我们五花大绑起来。
“哎!哎!怎么回事?你们干嘛绑人!”泡沫忙叫道。
“我没问你,你反倒先来问我?!”山大王冷声道,“说罢,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多少人?就,就我们两个人啊……”我赶忙回道。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已经抓住了大浪派来探山的家丁,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了?
“就两人?!不算你们主人在内吧?”山大王冷笑道。
我们主人?咦?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哪来的主人?该不会是他误会什么了吧……不行,我得赶紧解释解释。
我想到这里,壮着胆子提高声音道:“这位英雄,我二人本是来山中游玩的,不料狼嚎惊了驴子,误打误撞到这里来,我们真是无意冒犯!不知者不怪罪,还请英雄高抬贵手,放了我们西去吧!”
“是啊是啊!大,大王,都是误会,误会啊!”泡沫也赶忙解释道,“我们真是来游山玩水的,你看你们这山上又没有挂‘禁止游览’的牌子,我们真不是故意来打扰的。大王你别跟我们小女子一般计较嘛……”
那山大王听了我们的分辩,并没言语,反而还微微笑了笑。
泡沫见有缓和,忙上前一步笑道:“哎,大王,你说你抓我们,还得管我们饭,我们都很能吃的,你亏大发了……对了,我们这里还有些铜钱都给你,都给你……”
“咄!这妮子,竟将我比作剪径毛团!真真可恶!”山大王突然收起笑容冷声喝道,“此山早已荒废,从无游人……汝等分明是助汝家主人来杀我的,还想隐瞒?!”
什么?来杀他!?糟了糟了,看来他真是误会了!这个罪名我们怎么当得起!我忙堆笑道:“英雄,您别生气,听我解释啊!这真的是误会,我二人并不知道您说的主人是谁呀!再说了,英雄,你看我俩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对您有不轨之心……”
“休得狡辩!”大王沉着脸挥手打断道,“我无意与汝等多言!左右,将此二人也押入地牢,一并看守罢!”说罢,他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我们哼了一声,拂袖大步进了里屋。
旁边小兵听了号令,立刻上前推搡着我们往外走。
“喂!你神经病吧!谁要杀你啊?我们知道你是谁呀?!”泡沫冲着他的背影气恼地大叫道,“你有被害妄想症吧!”
“你听我们把话说完啊!你凭什么抓我们?!”我也气极道,“这里是京城,无缘无故抓人是犯法的!”
“嘿,你推什么推!”泡沫边挣扎,边冲一旁推搡她的兵士吼道,“别推别推!我自己会走!”
刚出殿外,又有两个小兵上来,用黑布把我们眼睛蒙住。得,这下他们不推,我们还真不知道往哪儿走了。就这样,我们深一脚浅一脚的,磕磕绊绊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感觉好像进了一所房子里,押解我们的小兵对房中的人嘀咕了几句,就出了屋子。
等屋中的人过来把我们眼睛上的黑布摘掉时,我们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阴暗的屋子中。这里的人与那些兵士是一样的穿着,其中一人提着灯笼前头带路,另有两人手持大刀,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跟着提灯人走下一段狭窄的楼梯,一股阴冷潮湿之气扑面而来,原来这里竟是一间地牢!冰冷的石壁上布满了青苔,几盏黑油灯挂在其上,灯光昏黄微弱,不住地摇曳着。地牢分作几个隔间,都用大圆木栏杆围住,不过隔间里好像都是空的,并没有人。那提灯人一直走到最后面的一个隔间前,打开木门,催促着我们赶紧进去。
唉,没办法!虽然很憋气很莫名其妙,但这时候反抗必定没好果子吃,我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牢里黑漆漆的,一堆破烂的稻草杂乱地放在墙边。我们刚进来,那人就“咣当”一声把门关上,“哗啦哗啦”地锁上铁锁链,提着灯转身走了。
“哎!大哥,你先把我们绳子解开啊,反正我们也跑不了……”泡沫赶紧冲着那人的背影喊道,可那人连理都没理,径直走上台阶,眨眼间出了地牢。
“算了算了!”我泄气道,“跟强盗有什么理可讲?!”
“唉,人要是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泡沫气恼道,“这狗屁大王真不守江湖规矩!我都说给买路钱了,怎么还抓人?!”
“明摆着是误会我们了!真冤啊,不知道当了谁的替罪羊!”我抬头看看这地牢,摇头道,“嘿,这一趟穿越来的可真值,我还是头一次见识到地牢的风光。”
“算我们倒霉吧!好累,先在这稻草上歇会儿……”泡沫说着便走向稻草,刚要坐下,忽然“啊”地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泡沫盯着角落处声音发抖道:“有……有人!”
“啊?!哪里?哪里?”我上前一步定睛瞧去,可不是么!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低着头,抱膝蜷身坐在那里。由于这里的光线太暗,不留神根本注意不到。
“喂,你是谁啊?”泡沫仗着胆子问道,“怎么都不吱声,吓死人了!”
那人并没有回应,仍旧低着头动也不动,斗笠严严实实地盖住了整张脸。
“诶,算了算了……”我忙低声道,“进这里来的估计都不是善茬儿,咱们还是不要惹他为妙,这边坐吧!”我们在那人斜对面的角落里坐了下来,与其保持着这个空间内的最远距离。我们警惕地盯着那人,半天不敢言语,但见其一直没任何反应,仿佛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我俩这才稍微放松下来,用普通话小声聊了起来。
“唉,还是我们时代好……”泡沫郁闷道,“有手机可以报警,也可以给大浪和猪猪打电话,让他们来救我们。”
“就算有手机,也得给他们搜走了……”我摇头道,“现在天快黑了吧?唉,今晚肯定回不去了!”
“你说那山大王是不是精神病啊?竟然说我们要杀他!”泡沫气道,“就我俩这身板,有十个也杀不了他一个啊……”
“我估计在我们之前,可能有人袭击过他……”我推测道,“所以,他就惊弓之鸟,连我们也怀疑起来了……”
“那现在怎么办!”泡沫烦躁道,“又被关着,又被绑着,咱们还能出去么?!”
“只关在这里倒还好,我就怕……”我担忧道,“我就怕他还要向我们问供什么的……”
“问供?问什么供?”泡沫愣道。
“比如问我们是什么人啊,从哪里来的啊,到这里来的目的啊,受谁指使的啊……”我猜测道。
“啊!那不惨了!”泡沫忙叫道,“我们就是照实说来自二十一世纪,他也不会信呐……咋办啊?他会不会像电视里那样严刑逼供啊?”
“我就怕这个啊!”我忧虑道,“唉,事到如今,别无办法,只能见机行事了。”
地牢里又黑又冷,而我们又累又怕,早已疲惫不堪,聊着聊着,便靠着墙打起盹来。
不知道眯了多久,隐约听到从门口处传来了守卫们杯盏相碰、吵闹笑嚷之声,估摸着是他们在吃宵夜。片刻后,台阶处又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走了过来。我忙推了推泡沫,她显然也没睡踏实,正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走到我们牢门跟前停下,我们不动声色地闭目假寐,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只见那人俯下身来,趴着栏杆,冲我们轻声叫道:“泡沫,阿珊,你们还好吧?”这声音,绝对是正宗的普通话!!
“啊?!谁?!”我俩大吃一惊,忙睁眼扭头看去,却见面前是一位头绾环鬟穿墨绿色衣裙的女子,我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那人将灯笼提起,让光照到脸上,轻声笑道:“是我!”